▌來自原生家庭的崩壞是原罪嗎?
最近 Netflix 有一齣很夯的影集「愛愛內含光」因為話題勁爆、鏡頭火熱引人議論,但是我看完的第一個感想卻是「原生家庭是一切感情虐心的障礙嗎?」
故事裡面的所有關係的敘事幾乎都以性為核心來展開,而每段關係裡面所具備的扭曲、壓抑、不滿,幾乎都跟原生家庭有關,原生家庭具有某種毀滅家庭成員的原罪,但似乎也具備了救贖的契機。
服從內心最原始的慾望,何錯之有?當文明已經崩壞之際,尋求愛又有何意義呢?故事裡的每段關係都在面臨崩壞,故事繼續推演,其根源都在原生家庭,既然是原生家庭,那麼幾乎是命定的,溝通也成為不可能。
故事裡面埋伏的梗一一浮現,戲劇張力在俊男美女或者俊男與俊男的肉體交合視覺刺激下牽引的觀者感官以及內心悸動,甚至導引出 3P 情節,只是運鏡切換間,嘎然而止,錯誤並未鑄成,慾望被張揚,但對於愛的渴求開始淪落、無助,最後令人覺得不捨。
決定論與宿命論是自由的最大敵人,它企圖告訴我們命運是被決定好的,我們只能任由命運捉弄,不能自己,淪落紅塵,終至毀滅,靈魂無法得到救贖。
果真如此,則人的行動就缺乏意義,因為所有的行動都無法改變一切。既然無法改變,享樂成為唯一行動準則,如果能夠加上一點道德訓示,那麼就是不要傷害別人,在彼此協議的前提下進行,「曖曖內含光」頻道 Youtuber(詹子萱飾演)的「曖曖」便是如此將性與愛切割,故事如此展開。
故事醞釀了曖曖的父親邱正男(宏都拉斯飾)的疑似外遇情節,邱正男的工廠在印尼,面臨倒閉潮,符合目前區域經濟的比較利益原則,工廠紛紛往東南亞出走,但即便如此,經營不善、面臨倒閉的情形還是屢見不鮮,支撐家庭經濟的父親工廠面臨倒閉,向朋友周轉借貸千萬,更是雪上加霜。父親與母親吵架後,謊稱到印尼,結果是在台灣租屋而居,甚至被發現與一名艷麗的女子同進同出,激起曖曖內心更多漣漪與思緒。
五歲的時候,父親帶著曖曖去酒店應酬,不耐一直待在車內的曖曖,睡醒後開始尋找父親,龍蛇雜處的酒店氛圍,讓人不安與恐懼,風月場所的鶯鶯燕燕,觥籌交錯讓年幼的曖曖目瞪口呆。從此種下曖曖內心的恐懼與情結,對於愛的恐懼與疏離孕育而生。是全劇她一直主張性愛分離的根源所在,劇情推演至此,敘事的性愛分離根源清楚展現在觀者面前,但是原生家庭的崩壞仍然無解,且令人悲觀。
▌同性戀扮演原生家庭崩壞救贖的契機
劇情的反轉從哥哥宥森(林哲熹飾)開始,宥森與男友原本撞號但勉強維持關係,直到遇見黑道兄弟小嶽(巫建和飾),小嶽經營賭場,宥森從父親的印尼工廠回來後,以職業賭徒的方式混跡在地下賭場,憑著精準的賭技每次都有高額的報酬,早已引起小嶽的注意,某次宥森因為與男友 Henry 感情的紛擾心情不佳後,演出大為走樣,欠下債務九十萬元,只好配合小嶽到高級賭場以高超的賭技贏錢,沒想到陰溝裡翻船遇到更大的黑道幫派詐賭被狠狠揍了一頓。
小嶽在一次警方查緝地下賭場的行動中救了宥森,兩人激情迸裂,宥森發現小嶽對奶奶十分孝順,在黑道外表下有其純真善良的一面。在奶奶驟逝,告別式中逐漸了解小嶽暴力性格的來源,以及小嶽因為反抗父親家暴形成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也就是在暴力受害過程中學會暴力,兩人在暴力互相對待過程中竟結合了激情。
姊姊邱葳(夏于喬飾)透過姊夫林世桀(馬志翔飾)植於父親手機的追蹤軟體發現父親仍在台灣,與宥森商量後決定由小曖前往探查,途中遇到周平克遂一同前往,由於發現父親邱正男與印尼女貌似親密,平克與小曖均懷疑父親外遇,小曖回憶起五歲時被父親獨自拋在汽車內,父親去酒店應酬喝酒的場面,聲色場所的氛圍及畫面敘事解釋了小曖為何從小對於男女關係無法產生信任的緣由,從此整個敘事的根源被原生家庭的邏輯徹底詮釋,小曖由於自己的情緒糾葛,因此憤而以言語傷害平克,指平克跟父親一樣都是喜新厭舊的男人,平克的母親才會成為小三並生下平克,剛好觸及平克的傷心處。
至此,平克(柯震東飾)已經無法忍受小曖的傷害,兩人斷絕朋友關係,由於身處戲劇的主軸關係,兩人崩解引起連鎖效應,姊姊邱葳懷疑姊夫世桀外遇,母親邱葉美芝(苗可麗飾)懷疑丈夫外遇,整個家庭幾乎面臨解組,只有哥哥邱宥森的同志之愛反而因為發現真愛而更形堅定,甚至扮演了反轉家庭解組的力量。
▌理想溝通情境解脫了現實的矛盾與糾葛
最終在宥森積極採取行動,直搗黃龍下,才發現父親實際上是在販售不法藥品,但並非有外遇,邱正男與妻子誤會冰釋,而姊姊邱葳也因丈夫世桀願意接受婚姻諮商逐漸修復夫妻裂痕。
小曖接受邀約參加網紅 Kelly 的節目時被質疑愛無能,最後選擇跟平克告白自己為何從小對愛缺乏信心,選擇將愛自己的人推開,無非是害怕受傷,這個邏輯雖然老套,但是敘事結構中由於不同角色之間性事的難題交叉出現,加上影像內容有比較大膽的畫面呈現,讓敘事節奏不至於枯燥乏味,而能呈現趣味與幽默。
原生家庭的崩壞背負了所有男女關係性事問題的原罪,也因為溝通而為可能而再生,現實生活中原生家庭的桎梏依然存在,但人間地獄的解脫往往很難透過理想的溝通情境出現而得以解脫,戲劇畢竟營造的還是理想的烏托邦,作為觀者,在享受烏托邦式的愉悅與 happy ending,還是目睹人世間原生家庭的繼續崩壞與無解,並且期待戲劇的力量能夠帶回一絲再生的希望。
本文轉載自報呱
作者:陳竹奇博士,高雄大學退休教授
右手寫歷史,左手寫文學。
台灣嘉義人,目前從事台灣文學研究。
主要領域為現代性、後殖民書寫,專事寫作。
出版詩集《光影之間》、《這究竟仍是一場夢》
短篇小說集《以父為名》、《涵碧樓傳奇——雲林故事集》(致良出版社)
長篇小說《Psoseong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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