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重大社會案件頻傳,政府呼應民眾期望研議修法,避免悲劇再度發生,而時代力量王婉諭今(9)天在臉書寫下「一封給蔡總統的信」,呼籲蔡英文總統「請為失控的監護處分修法踩下煞車」,信中提及:「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望著孩子們安睡的臉龐獨自失神,腦海中浮現小燈泡陽光燦爛的笑臉、好像隱約聽見她對我說『晚安』。那年3月28日發生的事件如同夢靨般在夜裡特別清晰」,當年蔡英文對小燈泡說,不會讓她白白犧牲,這個社會破了很多洞,會盡全力把他們都補好。

2016年3月28日,兇嫌王景玉自以為是堯帝,幻想著若是殺了一個四川女子,就會有個四川婢女來和他傳宗接代,因此他持菜刀跑到台北市內湖西湖國小旁尋找作案對象,先跳上西湖國小的圍牆,蹲在圍牆的柱子上窺視學童,路人見狀察覺有異,隨即將他驅離,王景玉不死心,見對向的小燈泡騎著滑板車經過,一時兇性大發,不顧王婉諭仍在一旁,衝過去砍殺。榮總醫療團隊鑑定王景玉的精神狀況,認定他確實確罹患思覺失調症,案經上訴三審最高法院,法院最終判處無期徒刑定讞。

蔡英文親筆在卡片寫下:「阿姨不會讓你白白犧牲,這個社會破了很多洞,我會盡全力把他們都補好」。在致王婉諭的信函中,蔡英文稱:「我們的社會安全網,有很多破洞。我的責任,就是讓每一個可能掉出這張網外的邊緣人,都可以被這張網接住,接受公平的教育,擁有穩定的工作,過著正常的生活。」她承諾「我會用盡全力,把這些洞補起來,並且,在反毒,兒少安全,警力,心理健康和精神醫療這些面向上加倍努力。這是我會去幫您,以及幫所有台灣家庭完成的艱巨任務。」

王婉諭指出,法務部近日提出的法案要將刑法中監護處分「五年期間上限」刪除,在沒有其他《精神衛生法》的配套措施下,將來可能可以將精神障礙人士「終身監禁」。她明白近期許多重大案件讓民眾恐懼,司法院、法務部為了回應民意才提了這幾個法案,但是作為一個被害人家屬,這個修法讓她心中涼了一大截,不知道這些日子的努力到底算什麼?那份恐懼在夜裡再次鋪天蓋地而來。她直指「司法院、法務部完全搞錯方向了」,並懇求蔡英文「可否為這失控的修法踩下煞車呢?」

王婉諭續指,這樣的修法會產生「反效果」,讓只犯輕罪的精神障礙者因為害怕遭到無止盡的監護處分,因此不敢說出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不敢就醫,同時社會安全網也無法將他們接住,導致他們病情更惡化,而「隔離起來眼不見為淨」的歧視政策,只會讓這些照護狀況更加嚴重,不止對精障者沒有好處,更可能導致照顧者或家屬們崩潰,導致更多社會問題產生。她也質疑「國家的司法、矯正單位是不是有足夠的能量去接住這些精神障礙者?」

此外,王婉諭也提醒,現在的法案中監護處分轉銜制度訂得太過簡陋,如果沒有在一開始就明確規定轉銜會議程序、參與人員及社會復歸計畫書的效力,怎麼確保司法單位能夠穩穩地將精神障礙者轉銜讓社會安全網接住,是否可能漏接?如果不允許家屬或保護人參與轉銜,是否根本無從評估精神障礙者回到社區中面臨的困境與障礙,而可能在哪個環節出錯而產生悲劇?

王婉諭回憶,蔡英文來訪的那天和她談到死刑、談到對無矯正可能的重刑犯是否終身監禁的問題,她記得蔡英文非常懇切地告訴她「不得假釋的終身監禁仍然有許多人權上的疑慮」。王婉諭強調,現在其實是一樣的情形。無限期監護處分的修法,在她看來,更是充滿違憲疑慮的重大人權問題,這不應該是自詡為亞洲最先進人權國家的台灣應該有的立法模式。面對精神疾病患者,應該要做的是增加社區支持的資源,而不是把資源全投入在會無限期剝奪人身自由的司法精神病院中。

王婉諭提到,有人問她「明明是被害人家屬,為什麼要特地為了加害人而寫這封長長的信?」也有人問她「這明明是個沒有選票的議題,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王婉諭解釋:「正是因為我是一位母親,正因為我真真切切懂得,只有讓社會更安全、環境更友善,我才能減除恐懼,所以我只想要在崗位上競競業業地推動有效的修法,我要的只是,用盡全力不讓下個悲劇發生。」她希望蔡英文一起勇敢面對問題的核心,鋪下綿密的社會安全網,讓孩子們安全長大,不再有下個悲劇發生。

以下為王婉諭臉書全文

親愛的蔡總統:
在提筆寫這封信時,家裡的三個小朋友已熟睡。其實,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望著孩子們安睡的臉龐獨自失神,腦海中浮現小燈泡陽光燦爛的笑臉、好像隱約聽見她對我說「晚安」。那年 3 月 28 日發生的事件如同夢靨般在夜裡特別清晰,我對孩子無窮無盡的想念,充斥著每個日常時刻從未間斷。
我還記得,事發後一個多月的早晨,當時身為總統當選人的您,排除所有公務,特地來到我們家,您握著我和大經的手,聊了好久、好久。那天,您不像一個即將掌握國家大權的元首,而是一個鄰家的大姐,溫柔地關心我們這些日子的困境,懇切地聆聽我們的想法,您對小燈泡說,不會讓她白白犧牲,這個社會破了很多洞,您會盡全力把他們都補好。
我知道總統您公務繁忙,所以要寫這封信給您前,我猶豫了很久,但也或許您公務繁忙,沒有注意到法務部近日提出的法案,要將刑法中監護處分「五年期間上限」刪除,也就是說,在沒有其他《精神衛生法》的配套措施下,將來可能可以將精神障礙人士「終身監禁」。
我明白近期許多重大案件讓民眾恐懼,因此為了回應民意,司法院、法務部才提了這幾個法案,但是作為一個被害人家屬,我看見這個修法時,心中涼了一大截,不知道這些日子的努力到底算什麼?那份恐懼在這樣深深的夜裡再次鋪天蓋地而來……。
我想非常直接地跟您說:「司法院、法務部完全搞錯方向了」。
我懇求您,可否為這失控的修法踩下煞車呢?
我記得那天您對我說「您的責任是永遠記得小燈泡,永遠記得台灣的父母在提心吊膽」。而我作為一位母親,想在這裡跟您說明,面對這樣的法案,我是如此提心吊膽:
1、我擔心。擔心這樣的修法會產生「反效果」,讓只犯輕罪的精神障礙者因為害怕遭到無止盡的監護處分,因此不敢說出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不敢就醫,同時社會安全網也無法將他們接住,導致他們病情更惡化,那是不是就可能再有和我一樣的悲劇發生?
2、我擔心。擔心國家的司法、矯正單位是不是有足夠的能量去接住這些精神障礙者?我們都知道社會安全網是一張結合各部會全面的網,絕對不是一點、一線可以完成的。
3、我擔心。擔心那些精神障礙者的家屬或照顧者,面對沒有任何援助的社會環境下,已經長期感到非常無力了,如今這樣的修法儼然就像過去對待漢生病患(舊稱痲瘋病)一樣,「隔離起來眼不見為淨」的歧視政策,只會讓這些照護狀況更加嚴重,不止對精障者沒有好處,更可能導致照顧者或家屬們崩潰,導致更多社會問題產生。
4、我擔心。擔心現在的法案中監護處分轉銜制度訂得太過簡陋,如果我們沒有在一開始就明確規定轉銜會議程序、參與人員及社會復歸計畫書的效力,怎麼確保司法單位能夠穩穩地將精神障礙者轉銜讓社會安全網接住,我們是否可能漏接?如果不允許家屬或保護人參與轉銜,是否根本無從評估精神障礙者回到社區中面臨的困境與障礙,而可能在哪個環節出錯而產生悲劇?
這封信寫到這裡,我永遠不會忘記您來訪的那天,我們談到死刑、談到對無矯正可能的重刑犯是否終身監禁的問題,我記得您非常懇切地告訴我,「不得假釋的終身監禁仍然有許多人權上的疑慮」。我想跟您說,現在其實是一樣的情形。
無限期監護處分的修法,在我看來,更是充滿違憲疑慮的重大人權問題,這不應該是自詡為亞洲最先進人權國家的台灣應該有的立法模式。面對精神疾病患者,我們應該要做的,是增加社區支持的資源,而不是把資源全投入在會無限期剝奪人身自由的司法精神病院中。
有人問我,「明明是被害人家屬,為什麼要特地為了加害人而寫這封長長的信?」,也有人問我「這明明是個沒有選票的議題,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
我想的其實很純粹也一如既往,「正是因為我是一位母親,正因為我真真切切懂得,只有讓社會更安全、環境更友善,我才能減除恐懼,所以我只想要在崗位上競競業業地推動有效的修法,我要的只是,用盡全力不讓下個悲劇發生。」
親愛的蔡總統,我仍記得那天早晨來到我家的您是如此懇切。
我們能不能一起努力,示範給孩子們看,疏離或隔閡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只會帶來更多歧視與惡性循環。
我們能不能一起更勇敢地面對問題的核心,鋪下綿綿密密的社會安全網,讓孩子們有安全長大的未來,不再有下個悲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