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總統大選,國民黨在朱王吳三個A咖爾虞我詐下,最後莫名其妙的玉碎瓦全,條仔姊領了軍旗出征。但海內外一片看衰,連同黨立委的選情也被拖累;在藍軍一路轉進,綠軍追趕不及的窘困下,終於有了個句點。
7月28日中午國民黨舉行立委提名作業小組會議,副主席好兵兵以45%支持度通過初選,將在次日送交中常會正式提名,出戰基隆。好兵兵也說:「基隆是個好地方,請大家幫忙留意房地產,未來深耕基隆,為基隆服務。」
雖然眾所皆知,好兵兵與馬水母、連阿舍一樣,都是政壇裡的靠爸族。但尚未從政前的好兵兵,思想比軍頭老爸正常多了,也沒今天這種嘴臉。好杯杯1989年4月16日就在日記裡寫著:「靖兒由於接觸黨外雜誌,無形中對於余有誤解,包括余對三軍事務的處理。以甘裕郎遣返,他就附合黨外份子的論調……」
1989年早已解嚴,民進黨都成立三年多了,好杯杯仍與《聯合報》一樣,不承認這個叛亂團體。至於好杯杯筆下的「靖兒」,當然不是射鵰英雄郭大俠,而是因為好兵兵本名郝海靖,但好杯杯堅持長子要延續郝家傳統,按輩份第二字要用「龍」字,才改名為郝龍斌。至於日記裡提到讓郝家父子反目的「甘裕郎遣返」事件,又是解嚴初期轟動一時的離奇故事。
1989年3月29日上午,在澎湖的無人島姑婆嶼附近海域作業的漁民,發現島上的違建小木屋中,有一身穿灰色夾克、打紅色領帶、穿黑褲、黃色塑膠鞋的可疑男子出入,即向海防單位報告。海防單位派小艇會同白沙派出所警員登陸,將這名貌似中國漁民的男子帶回馬公偵訊。但這人卻供稱自己是高雄市人,名叫甘裕郎,1939年出生於台南縣佳里鎮,1961年在金門的大擔島19師57團1營2連擔任二等兵。
至於甘裕郎為何會出現在澎湖的無人島上,他供稱在1961年8月31日凌晨2時,站衛兵時因打瞌睡,被趁颱風夜摸黑上岸的共軍水鬼擄去對岸,遭下放勞改多年後獲釋,在福建省平潭縣定居,娶妻後育有一子(13歲)、一女(12歲)。他在窯廠工作,每月工資僅有人民幣70元,生活甚苦,又思念台灣的家人,一直想返鄉探望,所以在3月18日搭中國漁船偷渡,卻遭人蛇集團欺騙,在海上航行10天後被丟在澎湖的無人島上,上岸後不到1天就被捕。
但軍方並不相信這段供述,因他身上也沒有任何證件可證明他是甘裕郎。雖然他供稱有個住在高雄市三民區的三妹甘碧珠,卻又說不出詳細地址。況且當時19師57團並無第1營,應為7、8、9營;查證後確定有一名失蹤的二兵甘裕郎,但失蹤日期是7月3日,並非8月31日。尤其是他供稱先前已和在台灣的家人通信,並寄全家福照片,他的家人大可到福建平潭與他相會,也可透過在台家人向政府申請返台定居,無偷渡入境必要,所以懷疑這名男子可能是冒充的「甘裕郎」,準備自行「處理」。
幸好神通廣大的記者,已先在高雄找到了甘裕郎的家人。他在家中八兄弟裡排行第四,上有一兄、二姊,下有二弟二妹,而他的父母、兄嫂與大姊夫都已去世,他的二姊甘秀菊與大妹甘碧珠,聚集在大姊甘彩蘭高雄市鹽埕區家中,看著發黃的老相片,甘碧珠說:「二哥在金門服役時,我讀鹽埕區忠孝國小六年級,因為兄姊在日據時代沒讀過書,父母指定我代筆給二哥寫信,原本一個月固定一封,但到了7月就沒了訊息,軍方也有派人來家中調查,後來就宣布『失蹤』。當家人眼見一起當兵的鄰居紛紛退伍還鄉,就向區公所兵役課要人,他們卻又說二哥是『渡海叛逃』。」
軍方把這名偷渡客關在澎湖營區,調出當年入伍檔案的指紋,雖確認了他就是甘裕郎後,卻還是認為他當年是渡海叛逃。因為根據經驗,水鬼摸哨少有帶走活口的,都是刺殺哨兵後,割了耳朵作為領功的「證據」。甘裕郎供稱是因打瞌睡被兩個水鬼擄走,背他游泳到一個小島,但辦案人員問他有無反抗?如何背負游泳等情節時,他就含糊其詞,無法清楚地交代。
軍方認為甘裕郎當時只是剛入伍的二兵,對共軍並無特殊利用價值,就算被擄去也沒硬留下來的必要。況且通常共軍對被俘卻堅決不降的國軍官兵,在審問或勞改後大多設法遣返,以利用其作宣傳並減少本身的麻煩。例如1969年5月26日被黃天明用教練機帶往大陸投共的空官學生朱京蓉,1958年10月10日在空戰中被擊落的軍刀機駕駛張迺軍,都因不願變節而被中共用漁船秘密遣返金門。可見甘裕郎即使是真的是被「擄」走,當時他本人希望返台的意願顯然也不高,不是叛逃,也算變節。
甘裕郎當年失蹤究竟是他自稱的被擄,還是軍方所說的叛逃,他當年的同袍也說法不一。根據4月3日《聯合報》7版的報導,與甘裕郎同是陸軍238梯次入伍,並編在同一連的高雄陳先生指出,當年他在連部,甘裕郎在步兵班,失蹤現場僅留有槍械、彈藥及鋼盔。約20天後,他聽到中共心戰喊話廣播,指甘裕郎已「投誠」,還把部隊的番號、幹部姓名,全說得一清二楚,令當時連上的弟兄將信將疑。不過,由於當天的天氣惡劣,大膽島與福建省雖僅是一水之隔,但海中暗潮洶湧,除非深諳水性,否則游不到對岸。因此當時連上的弟兄,大部分認為被水鬼擄走的可能性較大。
另一位當年與甘裕郎同一排但不同班的洪先生表示,由於兩人同是來自高雄的充員兵,彼此很有話說。在他的記憶裡,甘裕郎個性開朗,失蹤前情緒並沒有任何異樣,因此連上弟兄對失蹤感到奇怪。連上幹部起先不願告訴他的家人失蹤的消息,還找一位筆跡與他酷似的同袍冒寫家書,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才通知他的家人。而甘裕郎失蹤前一天晚上,連上衛兵曾在碉堡外看到一個黑影,幹部研判可能有水鬼混上岸,曾叮嚀衛兵要提高警覺,不料第二天甘裕郎就失蹤,因此當時有人懷疑他是被「摸走」。不過沒人目睹,也無法肯定。
但與甘裕郎同營不同連的王文和則指出,甘裕郎失蹤前一天曾遭班長體罰,以致情緒不穩,第二天站衛兵後就告失蹤,因此當時營上有些軍官認為甘裕郎叛逃成分較高。而記者蔡政諺電話訪問當年甘裕郎的連指導員(就是連輔導長)譚寶琦,他則認為目前正由軍方處理,不願作任何表示。
兩天後《聯合報》7版又有後續報導,在中壢市從事果菜批發生意的袁汝起(60歲),昨天主動打電話告訴警方,他在1961年政戰學校結業後,奉派到金門大膽島擔任19師207團1營2連政戰幹事(207團才是正確番號),一直到1973年才以上尉政戰官身分退伍。甘裕郎是第8班的二等兵,由於全連被調往大膽島支援3營加強防務。袁汝起負責福利社,甘裕郎只有小學程度,人很老實,常去買酒、雜貨等,因而對他印象深刻。
1961年7月3日清晨,接班的哨兵發現碉堡的門未鎖,甘裕郎也不見了。後來發現他的鋼盔掉在碉堡內地上,槍靠在牆壁,一隻鞋掉在碉堡機槍口外下面,另一隻則掉在海邊。由當時的大膽島指揮官、營長、營輔導長、連長宛忠霖及連輔導長譚寶琦等人開會研究,7天後向上級報告甘裕郎失蹤,後來甘裕郎在大陸喊話,改向上級報告他叛逃。
但甘裕郎只是二等兵,台灣又有母親、姊妹,他又未觸犯軍法,沒理由叛逃;而大膽島海域礁石很多,海流呈漩渦式,游過去很難。另外,當時對岸反常地猛轟宣傳單,根據經驗這是掩護蛙人游到金門附近無人小島,再伺機行動的跡象,所以當時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懷疑他失職被水鬼摸去了。
甘裕郎當年究竟是被俘,還是叛逃,差別很大。如果被俘後未變節,軍方還應補發給他被俘期間的薪餉。但若是叛逃,依陸海空軍刑法第79條:「投敵者處死刑。」不過依刑法第80條第1款規定,死刑的追訴時效為20年。即使甘裕郎失蹤後第2年,高雄市團管區曾函市兵役處指甘裕郎是「渡海叛逃」的說法屬實,依刑法第83條追訴時效要延長1/4為25年,但甘裕郎1989年來澎湖時,距離1961年已28年,早就過了延長的追訴時效。
雖然甘裕郎在台灣還有戶籍,但軍方卻在1個月後,媒體不再追蹤時,秘密的把甘裕郎當成大陸偷渡客,以漁船遣返到平潭。他因曠職1個月,回去後不但工作丟了,還被兇悍的妻子毒打了一頓,成為當地人的笑談。隔年6月,導演林清介向龍祥公司提出新片《兩岸不是人》企畫案,準備把甘裕郎的真實事件搬上銀幕。男主角就是當時剛出道,日後卻走紅的藝人郭子乾。可惜後來電影因故沒拍成,甘裕郎的故事也就沒人再關心了。
年輕時的好兵兵,因為尚未從政,所以良心未泯,對父親的所作所為也有不滿;然而進了政壇,也就與其父一模一樣,甚至等而下之。如今我也老了,怎樣不變成年輕時自己討厭的那種人,也就成了我要時時提醒自己的事了。
作者:管仁健(文史工作者)
甘裕郎當年失蹤究竟是他自稱的被擄,還是軍方所說的叛逃,各方說法不一。圖:管仁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