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思想」、「國父思想要義」、「三民主義要論」、「三民主義三百題」這些著作,現在的人可能很少看,但在三民主義被奉為國教的戒嚴時期,出版商將其形容為「出版以來,風行海內,歷久不衰,除為相關考試所必備外,亦為教學研究所必須。」卻一點也不誇張。當時誰書桌上不擺一本周世輔的「國父思想」,努力死背拼高分,以通過聯考的窄門?

 

 

周世輔正是監察委員周陽山的父親。作為人子,同時也是家學一脈相承的周陽山,國父思想不僅是他一生所學,也是繼承父親榮耀的來源;因此,任何可能「侮慢」孫中山的言論,對他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要他不跳出來捍衛孫中山思想,也是強人所難。

 

 

文建會建國百年基金會策畫國父傳紀錄片,執行顧問平路不過是引用列寧對孫中山「天真無知」的評價,以及提到「他充滿熱情但欠缺抽象思考地拼裝『建國大綱三民主義等憲政結構」數語,就招來周陽山及學者林火旺等人的鳴鼓而攻之。看來平路不是太天真,就是不了解威權時代思想鉗制的後作用力,竟然強大到讓人頭腦發脹發暈。

 

 

如果周陽山只是一介學者,為了捍衛自己的學術研究,和對手互相針貶、切磋比畫一番,誰曰不宜? 然而,周陽山現在已經是位居五權之一的監察委員,手中握有威嚇官員的糾舉權力,卻為了捍衛一家或一私之言,就輕易出鞘;更公然限令創作者,不可踰越他所畫定的界線;其氣焰之霸道,已經直追蔣介石主政時期的御用文人。

 

 

孫中山究竟是浪漫無知的落魄政客,還是學貫古今的一代偉人,雖然言人人殊,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監察委員跳出來指三道四。說得更直接一點,台大哲學系教授林火旺可以出面大聲批評,作為監察委員的周陽山絕對不可以祭出公權力相威嚇。

 

 

周陽山美其名為納稅人督責把關,但他將自己的研究當作信仰,不允許政府做出和其相反的論調,不僅有干預行政權之嫌,更已經嚴重干犯言論自由的核心。身為「國父思想」的學者,更是對孫文的一種背叛。

 

 

監察權是一種事後的究責機制,監察委員在不確定政府是否失職之前即出言恫嚇,完全背離當初的設計初衷。況且,即使創作作品出了問題,也只能追究過程,而非以實質內容為究責之標準。如果文建會主委盛志仁真的依其所令,撤換計畫主持人平路,才是真的應該被糾舉。

 

 

否則以後,任何政黨執政,都可以任命親近的監察委員,同樣可以依樣畫葫蘆,要求國史館的口述歷史及研究著作,不可和政黨或個人的信仰背離,否則就要予以懲處,就要把官員拉下來。同樣的,在大學教書、廣義公務員的學者們,最好也不要忤逆當道,否則難逃被懲戒之命運。

 

 

其實,原先孫中山對監察院的設計,可以行使彈劾權、糾舉權及審計權,如今彈劾權已經由立法院及全民公投機制承擔,糾舉權由立委及司法院承擔,審計權可獨立置於行政院之下,早有學者建議廢除無甚路用的監察院。如果周陽山真的在乎五權憲法的博大精深,增一字則太多、減一字則太少,則他根本不應該擔任這種有名無實、只能裝腔作勢的監委一職。

 

 

當一個人捍衛他的思想和信仰時,最寶貴的是透過論理和辯證的方式,若到了只能以力服人的時候,剛好告訴世人,這樣的思想是多麼貧乏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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