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了校內的實習廣播電台新聞部,我開始習慣接觸社會議題,以及各種時事的第一線消息。517同婚集會擠到舞台最前方、加入反媒體壟斷連署、採訪假新聞清潔劑團體的志工。回家的時候我與家人聊起這些特別熱血的經驗,聊到總統大選,聊到剛滿二十歲的我會不會去行使自己的公民權。我有點激動的說當然要去,甚至打算在社群軟體上呼籲大家為自己的國家投票。哥哥有點驚訝的跟我說,以前的你肯定會說,不差我一票。

    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真的變了。以前我習慣把政治冷漠掛嘴邊,甚至有點沾沾自喜。我覺得換了總統似乎不致於對生活造成影響。我甚至不想多花一秒鐘去了解郭台銘為甚麼投入選舉、韓國瑜為甚麼能獲得廣大粉絲、蔡英文究竟因為變革了什麼制度而又引起社會的沸沸揚揚。我曾經覺得當廣大的人群、社會風向已經定型時,自己的一票到底算什麼?無法影響結果的一票根本不足掛齒。如果看到這裡,你點頭如搗蒜,那麼接下來才是我要提出的反駁論點。因為,就是差你那一票。在踏入各種頻論、新聞、事件中之後,我發現真正的釐清事實關心政治或社會議題是基本義務。當很多荒謬的現象血淋淋的攤在自己眼前時,我才發現去涉入其中、去表達支持、去耐著性子改變異溫層是如此理所當然的行動,因為我們正在改變的不是別人的未來,而是我們自己的社會。票箱裡是真的不差自己這票,但有差你跟我跟他跟她加起來的那些票。

那麼使我改變的轉捩點是什麼?荒謬的事實是什麼?

    身長在台中、而在台北讀書的我,對高雄市長韓國瑜的所知所聞非常有限。但同學常跟我聊到她的爸爸是死忠韓粉。每次回家總會有韓國瑜後援會的聲浪。無條件支持發大財的口號,不容許對他的一絲批評。我原先是不知道為什麼韓國瑜給年輕群族的觀感那麼差,於是去查了、去問了。卻得到各種荒謬的事蹟。當議員詢問自經區的具體內容時,他只是一直跳針發大財。究竟發大財是什麼咒語?只要喊喊就能動員大批信眾?我想起中天新聞被開罰的那則荒謬的新聞,三巨頭合體的天象奇蹟,甚至補感多想到底多少人會相信。同學分享完家中每次不歡而散的談話後補充「我還是愛我爸媽的,但我其實已經不想回家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淚點那麼低。聽到之後我非常的難過。總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自己的父母,無條件愛你的如此親近的人,彷彿在一個好遠好遠的地方。在我們這個世代裡認為理所當然的觀點,卻無法與他們溝通。我不知道同學怎麼撐過這種無力與矛盾的哀傷。他說他要寫信跟他們溝通。如果當面總是無法好好談,那就用文字,希望至少能講清楚我們的想法。

    當憲法748施行法這個荒謬的名稱終於在517表決通過的時候,反同團體在524以及其他日子悼念民主。他們說這個法規不符合公投結果,甚至有自稱法律專業的人士表示公投結果應該凌駕於憲法之上。看著這些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表達我的驚慌與絕望。公投通過民法只限一男一女結婚,所以民法原封不動地維持了;公投通過使用專法成立同志婚姻權,所以另立了專法。當同志的權利已經如此不平等的妥協後,這群堅持理念的人卻打著連邏輯都不成立的旗幟,打壓著已經毫無尊嚴的同志群體。甚至,他們想利用選舉,來改變這個釋憲結果。從一個甚至無關於政治的社會議題,終究還是與選舉有了瓜葛。我想到自己因此而義憤填膺的加深自己絕對要去投票的想法;想到上次公投時,同學曾經在阿嬤家的樓下聽到姑姑叔叔麼的訕笑「讀政大的都是憤青嗎哈哈」;想到自己如果不是真的踏入去了解了,不會產生動力去想改變異溫層的聲音。

    那一天哥哥傳了一個郭台銘要選總統的連結給我。我不置可否的回說,這個是假新聞吧。但我萬萬沒想到時至今日,除了媽祖說成了流行語,他甚至已經無法跟荒謬這個詞分開了。說自己的妻子是後宮亂政、舔盤子證明洗潔劑無毒、質疑年輕人薪水是不是太高。這些言行已經無關乎沒有政治經驗是否適任總統,而是一個最基本的做人的道德言行都令人質疑。而這樣的人,居然靠一句拚經濟就可以擄獲人心。第一次真正為自己的未來擔心,這樣的人如果當上總統還能做出多少荒謬的決策?又再一次鄙視曾經政治冷漠的我自己。

    而另一個我投給自己的震撼彈,是一部紀錄片〈我們的青春,在台灣〉。因為加入新聞部的關係,我採訪到這部片的導演傅榆。實際接觸這部片的拍攝動機,也到電影院中觀看。片中的這些主角曾經像離我們很遠的人。在我當年還在讀會考的時候衝進立法院抗議服貿黑箱通過。看著當時一起吶喊的大學生們,我突然發現我們其實很近。因為我們現在的身分就是當時的他們。我們彷彿應該接棒。應該換我們為這個社會衝了。當時的他們把未來看做自己的事,而現在我們又何嘗不該如此?光是不說政治立場、社運的合法性、底下群眾是否真正了解議題。當我看到這麼多人舉牌、吶喊、認真的神情,我被震懾了,我發現群眾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能改變一些彷彿是既定事實的東西,不管是否正確。但其實重點是,至少有這麼多人願意站出來,願意不成為政治冷漠的人。如果當時的他們能集結這麼大的力量,現在的自己再繼續政治冷漠,真的值得驕傲嗎?

    小時候,我曾經立志長大後絕對不要當的職位有兩個,醫生跟記者。不想當記者的原因,是因為從小就對台灣的新聞失望。所以我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進入了新聞部,卻找到了當記者的使命感。因為身為這個社會的一份子,不管藍綠、不管挺核廢核,我們都有使命去認識這些議題,而不是像群眾一樣隨著音響震耳欲聾的聲音搖擺。而記者最重要的就是去理解事實,報導事實,傳播事實。就算不身為一個記者,也應該秉持同樣的理念,試著從身邊你所重視的人開始向他們解釋並突破異溫層,而不是一群相同理念的人抱著自己哭。這些種種的行動都必須從一個基礎開始,那就是,別再把「我政治冷漠」掛嘴邊並沾沾自喜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