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總理巴尼耶(Michel Barnier)的內閣23日正式亮相運作。不過,剛就任的內政部長勒泰洛 (Bruno Retailleau) 和司法部長米戈 (Didier Migaud) 就因司法的「不執行判決的權利」爭議首次表現出分歧,隨著女大學生謀殺案破案,「司法的缺陷」遭受各方撻伐,勒泰洛更跨界強調必須「發展我們的法律武器庫」。
轟動全法的19歲的女孩菲莉娉(Philippine Le Noir de Carlan)在巴黎西邊布洛涅森林被殺案,因一名「在法國領土上處於非正常狀態」的摩洛哥國民24日晚在瑞士被捕,得以破案。
司法部門確認這名偷渡來法 22 歲的摩洛哥無證移民塔哈( Taha O),曾在2019 年因未成年人犯下的強姦罪於2021 年 10 月被判刑 7 年監禁,受惠於自動減刑於 2024 年 6 月20日刑滿獲釋,被安置在梅斯的行政拘留中心(CRA),受到「有義務離開法國領土」 (離境令OQTF)的約束,他在出獄後應該被驅逐回摩洛哥,並禁止在 10 年內返回法國。可是,由於行政和司法上的混亂,他竟然在9 月4日從梅斯行政拘留中心獲釋後就自由行動,終因司法未嚴格執行法令,使其在20日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
菲莉娉是巴黎第九大學經濟與金融工程系三年級學生,20日午後如往常一樣在學校餐廳用完午餐,之後要回家與父母共度週末,卻遲遲未歸杳無音信。焦急的家人打電話給她未見回應,當晚11點立即報警,並在第二天通過手機的定位發現她的手機依然在大學附近。
家屬在社交媒體上發布消息,號召組織一場約50人參加的大規模搜尋行動,於下午15點進入布洛涅森林尋找菲莉娉。僅僅開始一個多小時,就發現了她的手機殼,然後是手機。之後,一聲尖叫從在距離手機定位點20公尺的地方傳來,一名驚慌失措的成員在兩條林蔭小道之間,發現一具被埋了一半、只露出膝蓋和雙手的屍體。警方聞訊趕來並對屍體進行挖掘檢驗,證實這具屍體就是失蹤28個小時的菲莉娉。
悲劇發生後,警方立即以「故意殺人」的罪名展開調查。實驗室裡,專家們成功提取兇手的DNA,由於 DNA 出現在性或暴力犯罪犯罪者自動司法檔案 (FIJAIS) 中,因此可以很快識別出塔哈的身分。通過追蹤菲利娉被盜刷的銀行卡,警方還發現塔哈在取款被監控的拍照,雖然他察覺危險,銷毀手機卡,警方還是在安錫找到他的蹤跡,為逃脫警方的追蹤,塔哈試圖逃往瑞士,卻在日內瓦火車站落網。
塔哈是慣犯,犯罪手法類似,在2019年未成年人時,他就已犯下塔韋爾尼強姦案,在森林中強姦一名23歲的女性。這次,他也是在森林中作案。
慘案在巴黎引起軒然大波,學校距離森林如此近,成千上萬的女孩子都擔憂自己的安全,森林附近的居民們也議論紛紛,發現屍體的地方樹木繁茂,但不是森林深處的荒涼,周日上午,許多跑步者仍沿著警方封鎖線跑步健身,並未意識到封鎖線背後發生的命案。
對於「這個移民在我們的土地上沒有任何事可做,但他能夠重複這樣做而完全不受懲罰」,從右到左的政黨都譴責司法缺陷,質疑「刑事和行政鏈」,認為在獲得允許將其驅逐的摩洛哥通行證之前,不應釋放人。他們以為,塔哈不應該在外自由活動,因為他受到了OQTF的控制。
這套驅逐程序若能夠得到高效的執行,菲莉娉的悲劇是否就不會發生?在塔哈出獄前,法國當局曾多次要求摩洛哥當局「請求確認塔哈的國籍問題以發放通行證」,以期將其驅逐。然而,摩洛哥不回應這項請求,所以,一直滯留在法國的他,在 CRA 的安置時間多次延長,直到法定期限90 天的9 月 3 日,儘管約訥省省長提出了新的延期 15 天的要求,並強調他「沒有收入、沒有住房、沒有融入、劣跡斑斑」,不能排除他回到社會後重新犯案的可能性。
塔哈被登記在性犯罪者檔案(FIJAIS)中,包括被軟禁並有義務回報。 9月19日,嫌疑人已被列入通緝犯檔案,因為他不遵守回報義務。諷刺的是,他在9月4日重獲自由,摩洛哥也在當天向法國當局發出驅逐授權。
巴黎大區主席右派共和黨的佩克雷斯 (Valérie Pécresse)憤怒表示:「嫌犯的形象令人不寒而慄!一個從監獄釋放並被要被驅逐的強姦犯怎麼能在我們的街道上逍遙法外?(…)受夠了!法律和秩序必須要占上風。」
極右派批判司法系統過於鬆懈,國民聯盟黨主席巴德拉(Jordan Bardella)譴責政府「司法系統鬆懈,國家功能失調,我們的領導人讓法國人生活在人體炸彈之中」。歐洲議員馬雷夏(Marion Maréchal)也表達其憤慨,「又一個移民,又一個非法移民,又一個未被處決的 OQTF,又一個慣犯,又一個逍遙法外的強姦犯」,她指責國家將菲莉娉交給「進口掠奪者」。
左派社會黨秘書長佛爾(Olivier Faure)認為「國家欠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當一個被拘禁的人對法國社會構成威脅時,我們不應該在確保他離開之前就釋放他。」並稱此案揭露了「系統性問題」,即法國司法系統能獲得的資源已經極度匱乏。
前總統奧朗德(François Hollande)也稱「這都是目前OQTF 存在的問題,必須要儘快解決」。
多年來,OQTF 處決的數量一直很低,甚至有減少的趨勢。根據參議院的數據,2010 年左右15%的離境義務已經完成。十年後,執行率僅達 6% 至 7%,當時正值疫情,許多邊境仍關閉。根據審計院的報告,目前這一比例約為 10%。從絕對值來看,2022 年宣布的約135,000個 OQTF 中,約15,000個被除名或自願離開。
根據審計院2024 年 1 月的一份報告,OQTF 的執行率仍然很低,原因有幾個,特別是因為啟動的程序數量龐大,「堵塞了各縣市」。甚至有時候,OQTF 的目標是那些因為來自戰爭國家而無法被驅逐的人。 行政效率本來就慢,被驅逐者還可以依法進行上訴,還造成了極大的行政司法資源浪費。
另外政府也很難對被驅逐者的行蹤進行追蹤,無法確認他們是否真的離境。有些非法移民在要求離境後很快就又回到了法國領土,驅逐令形同虛設。
還有一個原因阻礙了這些 OQTF 的執行:法國必須從歡迎被驅逐者的國家獲得「領事通行證」。這張通行證正是這起事件中缺少的文件,因為它是在截止日期之後到達的。
隨後,問題是「政府的問題」。法國的強制驅逐令即使已經下達,也仍需徵求接收國的意見,對於接收這些非法移民,有些國家很合作,有些則無動於衷,特別是馬格里布國家。塔哈就是不願被摩洛哥政府接收,而被迫長期滯留在法國。
勒泰洛在嫌犯被捕的第二天,強調目前的規則必須要改變,必須「發展我們的法律武器庫」,面對這樣都的悲劇,以及之前發生的許多類似事件,「我們不能僅表示遺憾或憤慨」,他呼籲改革法律體系。
他希望與司法部長「合作」,「確保我們同胞的安全」,「如果我們需要改變規則,那就改變它們吧」。
內政部長顯示改革驅逐制度的決心,還顯示在前一天譴責法國創造了「不執行判決的權利」。勒泰洛認為,應「打破刑事政策,以保證法國堅定而迅速的制裁」。他強調,「法官根據法律做出決定」,「大多數法國左右派人士」希望「控制過度暴力、不安全和移民混亂」。
勒泰洛的發言侵犯了司法部長的領域,米戈辯稱,「判決的執行率從未如此之高,不存在司法寬鬆主義這樣的事情。」他以為,「說司法緩慢或沒有充分定罪的感覺,並不總是準確的」。作為新政府成員中唯一來自左派的司法部長,米戈曾是社會黨人,此前已退出政壇。
內政部和司法部之間的潛在爭鬥,因右派的勒泰洛和左派的米戈之間政治形象和意識形態的對峙,使得分歧更加明顯,這兩個政治人物擔任邏輯上應該合作的職位,是否可如雷特勒洛所言,「與司法部長合作,在各自的職責範圍內」,還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