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完鬧烘烘的總統與立委大選，讓我有機會反省選舉期間藍綠白之間的攻防議題。其中，柯文哲「每天嗡嗡翁的，從七點半開始工作到晚上十點」、「縣市首長民調，柯文哲管理下的台北市民調始終吊車尾」、「拿到三百多萬張選票」、「十年來柯文哲得票重點始終聚焦在20-29歲的年輕人身上」等，四個矛盾現象聚焦在柯文哲一人身上，始終讓我盈懷難解。
上個月，與友人一起拜訪文學家吳晟，也就是北農前總經理吳音寧的父親，逐漸解開這其中的某些謎。我和吳晟及吳夫人莊老師，相識多年但不算深交。但同行的朋友卻與之世交。此次往訪就是要參觀吳晟老師那個令我嚮往的綠建築圖書館。吳老師看我們去，很高興與我們相談，也開放他的圖書館讓我仔細參觀。中午時，吳老師夫婦帶我們到寶斗一家很有風格的餐廳吃午餐。因為餐廳老闆與吳老師全家人都相識，談起話來就更愜意了。他們連數十年前的往事都如數家珍的談著。我坐在那裡，就看一個年紀大的人與晚輩在談話，之間只有親切，只有談論沿路上各個地方的往來典故、人際往返的相濡以心、相知以情。一整天下來，我感受到吳晟老師對自己所生所長的土地、親友，一種踡臥相依的賴著。就是那樣，包含他們家族的名聲，他也就「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這次訪問後，我也看了吳老師贈給我的書，想想他的紀錄電影「他還年輕」。我終於從吳音寧事件，對上述的疑惑有更深一層理解。
柯文哲「每天嗡嗡翁的，從七點半開始工作到晚上十點」。吳音寧為了台北農產運銷公司，更是戮力以赴，甚至晚上也睡在辦公室。這種努力對努力，在物以類聚下，柯文哲應該對吳音寧這樣的部屬更加疼惜才對。然而不是這樣。吳音寧的努力是從農產品運銷過程中，看到背後的農民辛苦。將農產運銷管理好，就是對農民好，當然這也是做為農產運銷公司實際負責人應該要做的事情。吳音寧這種土地-農民樣的精神與吳晟夫婦愛惜土地的家教是同條共貫。然而柯文哲看到的北農，就是在不出事情的條件下，他要的就是北農農產運銷背後的人際、權力關係。我們只要看出北農董監事、農產品運銷等，長期與雲林張家的綿密關係，就能理解為何生活非常浪漫、酒力十足的韓國瑜當總經理，柯文哲跟他可以和平相處。原因就是韓國瑜和雲林張家關係密切。但努力做事，可以把政績讓柯文哲增添光環的吳音寧，因與雲林張家的關係不緊密，甚至對柯文哲拉近雲林張家的策略產生阻礙，因而被柯文哲強力修理。
我也從吳晟夫婦對土地的感情、珍惜自身社會評價到不僅潔身自愛，甚至自重自敬的態度，相比柯文哲為爭取聲量，連負面聲量他也要的態度，看出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吳音寧身處在柯文哲那樣風格所領導的政府，當然格格不入。
許多反對吳音寧的人，會拿吳音寧當北農總經理還去大學學會計，以此證明吳音寧的能力不行。這個不成立。韓國瑜也不懂會計，他依舊可以當北農總經理。由此證明當不當得了北農總經理，與懂不懂會計沒有必然關係。吳音寧不懂會計而自學會計，不影響他能否當北農總經理。吳音寧事件的問題跟專業與做事能力無關，而是能否會做人讓柯文哲滿意，比較有關。換言之，努力注意做事的吳音寧遇到努力注意做人的柯文哲，才是整個問題重心。而這個做人，必須從柯文哲的角度。
我再檢視柯文哲當台北市長八年中，所出現的各種事件及其所任命官員的來來去去，為何他在第一任台北市長時期，很多我們認為蠻傑出的政務官，很多都掛冠而去，甚至不歡而散。其中不乏獨挑大樑，讓柯文哲榮獲相當大好名聲的人，例如時任台北市政府秘書長的蘇麗瓊。沒有她，大概台北市舉辦的世大運，不會有那麼令人激賞的成績。然而他卻和柯文哲不歡而散。而世大運舉辦的成績是柯文哲經常拿來跨耀政績的案例。
以這些狀況來檢視吳音寧事件。林洲民局長的問題可以約略拿來比較。林洲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他以其專業對大巨蛋安全的堅持，也被社會大眾所激賞，但這些都妨害柯文哲希望與遠雄合作的利益，因此林洲民被柯文哲或明或暗的修理，直至柯文哲第一任任期結束，林洲民被柯文哲階段性價值完成換下來。回頭看吳音寧事件。吳音寧事件會鬧那麼大，不僅在吳音寧那個位置對柯文哲關心的影響的事情影響大，而吳音寧的堅持不退，也使得該事件不斷發展。假如民進黨2018年沒有敗選，乃至勝選，或許吳音寧事件的落幕型態，會和林洲民一樣。
將前述的論點來看柯文哲此次的總統大選。我們會發現柯文哲從頭到尾所強調的，就是民調、聲量，他誇誇而談的事情，講得很好聽，很有搏聲量效果，但難容深思且多不堪檢驗。我們從此次大選，柯文哲主政八年的台北市，他竟是得票率最少的人，且也是他得票低的幾個縣市之一。這就是他施政成績的一項檢驗。他對他學科系排行，認為醫學最好，依次是工學院、理學院，而農學院、文學、藝術學院最差。甚至提出不賺錢的科系要關起來的論點。從評論大學生就業低薪角度，對年輕人來說，這好像是對的，但有經驗的人會否定。更且不應該出現在總統候選人的嘴巴中。因為有人讀這個科系，這個科系才會存在。因此關不關某些科系，一個決定因素是學生選擇。同時，學生在就讀某些出來會低薪的科系，他們進去就會知道。而若他不讀這些科系，或許他考不上大學，他的薪水更低。至於讀什麼科系與薪水高低沒有必然關係，與自己有沒有讀到自己喜歡的科系，並且努力讀書，關係更密切。柯文哲身邊一大堆人都不是讀醫科，更多是讀他認為低收入、可以關起來的科系，但他依舊是市府重要單位。
這就解釋「縣市首長民調，柯文哲管理下的台北市民調始終吊車尾」。柯文哲所做與所說到底怎麼樣？就拿現實來檢驗吧！台北市民給他很差的得票率，就是檢驗的結果。
柯文哲的話必須檢驗，否則會被他的話術影響人們的判斷。如果沒有檢驗，柯文哲講的話具有吸引力。我曾經想為何柯文哲可以講出那麼多吸引人的政見，但賴清德、侯友宜不敢講出來，或者講出來也比他保守的多，以致於沒有那麼吸引年輕人。後來想想，可能的原因之一，就是賴清德、侯友宜久歷政界，他們知道很多話講出來必須有根據，具有實現的可能性。但柯文哲的講法卻是先講先贏。
例如他說陸配（原語陸配，或稱中配，中國配偶）有一百萬票，應該要給他國會代表。這是他提名陸配徐春鶯的理由。但柯文哲100萬選票計算的方式卻是把有陸配的家庭，他們家的票都算是陸配的票。但一般政治人物清楚，來自敵對國家的國民，不宜當國會議員。這是不成文且重要的原則。然而柯文哲可以為了選票而做出那樣的論述。更重要一點，如果我們用心想，就知道柯文哲故意亂搞。因為若他這樣的計算方式是對的，則在台灣10歲以下的小孩也應該有國會議員，因為將他們家裡的阿公、阿嬤、爸爸、媽媽庾叔叔伯伯姑姑舅舅阿姨等選票合計，總共超過1000萬。他們更應該有國會議員。如果「10歲以下的小孩」論述不對，那柯文哲的陸配說怎麼會對呢？
強調「理性務實科學」的柯文哲為何在此一點都不「理性務實科學」？話術比踏實講話重要。只要話術騙過，說這種話的人就得分。如果被拆穿，再拿另一個議題蓋過。這種做事講話風格，與吳晟老師的處事態度截然不一樣。吳音寧的北農遭遇，跟能力無關。柯文哲的「理性務實科學」是柯文哲認定的「理性務實科學」。這和吳晟老師、吳音寧不一樣。應該跟你我的「理性務實科學」也不一樣。
這反映在「十年來柯文哲得票重點始終聚焦在20-29歲的年輕人身上」，因為年紀相對大一點的人，有較豐富的社會經驗，或者說有較多被騙的經驗，也因此對柯文哲所講的話，多少會「聽其言也觀其行」。
我想從柯文哲的處事、爭取選票風格，他的台北市政，應該還有一大堆地雷還沒有爆。北流、大巨蛋還算是初始階段。
吳音寧的北農總經理職位，前任是韓國瑜，他選了上一次的總統。他的頂頭上司是柯文哲，則選這一次的總統。這是吳音寧來說是一段機緣與試煉。他們能選總統，不也是對台灣人的試煉？
作者 : 林修正 / 退休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