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4日核能二廠2號機運轉滿40年,停機、正式走入歷史。綠營智庫的科技大老與工商協進會理事長,分別以「未來產品出口會被課徵鉅額國際碳稅」,「若核電廠延役,電價漲幅可能會小一點」提倡核一二三廠都該延役。工商大老們可能不理會通過核三廠的斷層是否引發地震,用過燃料棒已過多過密,或者需要數萬年安全存放的核廢料該放在哪裡;長期投入台灣環境保護運動和政策研究分析的媽媽氣候行動聯盟理事徐光蓉教授今(22)天接受新頭殼專訪表示,科技大老和產業界大老,他們可能無法瞭解:1、核電廠延役需要長時間準備與鉅額投資,2、近十年老舊核電廠的基本維修運轉成本已比燃煤燃氣或再生能源發電廠貴;倡議核電延役者應該先說清楚,額外的昂貴支出是由全民買單還是企業會捐輸?

台大大氣系退休教授徐光蓉說,核四能電廠延役大約需要十年準備時間,除了長斷層經過附近,核一廠與核二廠用過燃料棒已塞滿冷卻池,停機的反應爐心內用過燃料無法退出,根本沒有絲毫延役空間。核三廠呢? 以下幾個美國案例,說明核電廠延役未必想做就一定可以達成,即使獲得延役許可的核電廠成本仍比其他形式發電貴,沒有補貼只好提早關廠。

如果核三延役必須切開圍阻體更換蒸氣產生器

核三與核一、核二的反應爐類型又不同,屬壓水式反應爐(PWR)反應爐和蒸氣產生器都在圍阻體內,運轉時爐心壓力維持在150大氣壓左右,密閉系統產生的熱透過數千根厚度僅1.2毫米的熱交換管線傳至蒸氣產生器,產生蒸氣推動渦輪發電。熱交換管線內外壓力差約70大氣壓,高速的蒸氣在熱交換管線內流動引發管線振動相互撞擊,並不時與支架磨擦發生「薄化」現象;當磨損超過可容許程度時,趕緊塞住熱交換管兩端以避免破裂導致輻射外洩,如果瑕疵的管線不多不會妨礙核電運轉,只是熱交換效率衰退。用了30多年的設備,有不少塞住的熱交換管線;美國核電廠為準備延役,運轉剛過30年就更換蒸氣產生器,希望能維持核反應的熱交換效率與運轉安全。但,更換蒸氣產生器必須先切開圍阻體才能辦到。

切開圍阻體發現嚴重裂損 延役不成提早關廠

佛羅里達州杜克能源公司的Crystal River核電廠,3號機是1977年開始運轉的壓水式反應爐;為了申請電廠20年延役準備,2009年9月核電廠停機更換蒸氣產生器,切開圍阻體時發現1公尺厚圍阻體內水泥與強化鋼筋柱分離裂開,裂縫愈修愈大。估計修理可能要8年35億美元,不得已在2013年2月宣布提早關廠,使用不到40年! 反應爐圍阻體內部分層式裂開,肉眼從外觀或由內部都無法看出;但類似分層式裂開事件也曾發生在美國其他核電廠圍阻體,只是Crystal River核電廠問題最嚴重。

台大大氣系退休教授徐光蓉 圖:林朝億/攝(資料照)

新蒸氣產生器破管率過高 延役不成提早關廠

徐光蓉說,南加州San Onofre核電廠的2,3號壓水式反應爐,於1983,1984年啟用。2004年開始準備延役,分別在2009與2010年花7.7億美元更換蒸氣產生器;2012年1月發現微量輻射外洩於是停機檢查,新的蒸氣產生器居然已有3400支熱交換管嚴重磨損! 加州參議員Boxer認為機組即便後續修改但仍不安全,可能陷南加州80公里範圍內800萬人於危險。接連不斷的法律訴訟與行政規範程序等,業主南加州愛迪生無法確定何時能再啟,於2013年6月宣布正式關廠除役。停機時運轉還未滿40年。

她表示,台灣核三廠與Crystal River及San Onofre核電廠同為壓水式反應爐,將於2024與2025年運轉屆滿40年,如果以現況繼續使用10~20年,不僅發電效率差而且隨時有破管輻射外洩可能。蒸氣產生器每個核電廠大小不同,客製化設備至少需要四、五年時間製作,更換還必須有能切開再回封圍阻體的工程技術團隊,都完備了也可能發生與美國花大錢還必須提早關廠的困境。

老舊核電廠無法與燃煤再生能源發電競爭

徐光蓉進一步指出,2005年Dominion公司向威斯康辛公用電力公司買下1974年起運轉紀錄良好,與核三機型相似的Kewaunee核電廠,2011年2月獲得美國核能管制委員會同意延長運轉執照20年至2034年。2012年10月Dominion公司以純經濟因素宣布於2013年5月提早關廠 – 運轉未滿40年。Kewaunee是獨立發電廠,這個早已折舊完成的核電廠,僅基本轉運與維修成本已然較燃煤、燃氣與再生能源發電成本高,無法在電力市場和其他供電形式競爭,舊合約到期後沒有系統業者願意購買所發的電,因此只好關廠。

與核一、核二類型相似的佛蒙特州的Vermont Yankee核電廠1972年開始發電,2010年州議會投票反對延役,2012年法院判定核電廠延役不屬於州議會的權限,隨後電廠獲得美核管會同意延長運轉至2032年。2013年8月業主宣布因經濟因素, 決定2014年關廠。之後,內布拉斯加Fort Calhoun-1,麻州Pilgrim-1,紐澤西Oyster Creek,愛荷華Duance Arnold-1,賓州Three Mile Island-1,紐約州Indian Point-3與密西根州Palisades雖都獲得許可延役20年,都因為經濟因素紛紛提早關廠。

核電業為延續使用鋌而走險

因為缺乏價格競爭能力,核電業開始遊說政治人物爭取透過立法補助;2017年俄亥俄州州議會推出「零碳排核能」(Zero Emission Nuclear,ZEN)計畫,在未來16年期間向州電力系統的200萬用戶多收13億美元,提供擁有Davis-Besse與Perry核電廠的FirstEnergy公司,酬謝核能發電的零碳排放。2018年初,FirstEnergy公司以經濟因素考慮將在2020與2021年提早關閉前述兩核電廠。2019年7月俄亥俄州議會通過補助核電法案後,提前關閉核電廠的打算立刻撤銷。2020年7月聯邦調查局搜索並逮捕俄亥俄州議會議長Householder與四名共犯,罪名是接受FirstEnergy公司6000萬美金賄賂,換取通過核電補貼法案。

核電需要優渥補貼才能存活

她說,美國拜登政府近年通過兩項重要法案,分別是基礎建設投資與工作法(the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Jobs Act,IIJA)與削減通貨膨脹法(Inflation Reduction Act,IRA),這兩項都包含非常優渥的核電補貼方案,其中IIJA提供60億美元補貼「無經濟競爭力」核電廠繼續運轉,32億美元資助新核電示範計畫;IRA協助核電方案有:鼓勵既有核電廠發電的獎勵;新核電機組投資獎勵;400億美元新機組計畫貸款擔保以及2500億美元對現有機組更新再投資貸款擔保。於是,原本已宣布提早關廠的加州Diablo Canyon-1, 2,伊利諾州Byron-1, 2與Dresden-2,3與賓州Beaver Valley-1,2 紛紛改絃更張決定繼續使用。台灣倡議核電延役者是不是認為政府也應比照美國辦理? 從尋常百姓的稅金補貼用電大戶,或調漲電價?

即使不理會斷層經過核三廠,不知何時會發生嚴重地震;不理會大量用過燃料棒在冷卻池的危險;不理會高階核廢該如何安全處理數萬年的問題;核三廠想延役,至少需要十年時間準備,需要相當龐大資金,即便延役沒有出差錯成本還是比其他發電形式來得貴。

徐光蓉疑惑地說,核電延役不僅加深既存的地震與核廢過多的風險,核電延役只會讓電價上漲,台灣倡議核電延役者到底是為了甚麼?

核二廠2號機停機除役。   圖:新北市消防局提供(資料照片)

台電虧損高達2675億元,有人認為台電虧損是因為近年核電按年限除役退場的原因。(圖為核一廠資料照)   圖:取自經濟部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