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輻海?
在福島第一核電廠的北方3公里的浪江町,我和青木一政、浜田和則、武熊明子,以及宮澤常則5人,在海邊用望遠鏡尋找福島輻射廢水的一公里排放管的位置,花了幾分鐘,我們才在核電廠堤岸外面的海浪中找到2個小小的突出物。
圖說:福島第一核電廠的廢水排放工程舉世注目,而其延伸1公里排放管工程,只能用高倍的望遠鏡頭拍下小小的4個小柱子突出在海面上。 圖:方儉 攝「這就是東京電力施工的工事,唯一可以在海面看到的設施。」青木一政解釋道,這些工程非常花錢,錢在「福島振興」不算什麼,動輒以百億日元計,但是日本政府不斷以救助災民,幫助災民返鄉,一方面對民眾進行情緒勒索,一方面則大撒幣,興建各種工程。
圖說:福島各種以振興、復興為名的面子工程處處可見,但是回來的居民還是非常有限。 圖:方儉 攝於浪江町但是最核心的問題:核災熔毀的3座反應爐心,過了12年,還是一籌莫展,根本無解,從東電的資料顯示,他們的機器人,不論是從陸路或水路(爐心外的保護層中已經灌了水作為阻隔輻射的屏壁),只要一接近爐心,影像立即起了白花花的干擾,然後就失去了影像訊號。
熔毀爐心輻射不捨晝夜
因為熔毀的反應爐仍未停止核反應,就產生大量的中子釋放出來;凡是電子影像系統,都需要靠電子感光元件(CCD或CMOS)成像,以及相關的電子零件都有半導體,半導體中的原子會受到中子的打擊,一方面會產生無法復原的干擾,甚至原子、分子結構因此而變化,因此半導體就會失效。
簡言之,以目前人類的科技,是無法利用電子科技去接近爐毀的反應爐。1986年的車諾比核災,前蘇聯原本要用機器人工程車去封住爆開的反應爐廠房的屋頂,無奈機器人一上去就停擺了,不得已,只好動員了5千多名士兵到核電廠屋頂,把鉛等屏蔽物體丟入反應爐內,每人只能在屋頂上待30秒,但事後還是有許多士兵罹患癌症。
迄今,雖然有無數的敢死隊,冒著中子、各種放射線的「槍林彈雨」,身體細胞的DNA就會被這些放射線「子彈」打成突變,不會立即死亡,而是未來產生意想不到的病變。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去做這種事?
如果福島核電廠不解決熔毀爐心的問題,輻射就會不斷洩漏,除了把大量的廢水、廢氣、廢棄物向環境中排放,就沒有其他的解決方式了。
2013年5月我第一次來福島,當時最大的新聞之一就是建構「凍土牆」來阻止爐心的輻射水外洩。我當時就認為不可能,因為福島核電廠是夷平丘陵而興建的,地下水非常豐沛,地下水是常溫18度,想要建立像冰箱冷凍庫一樣的設施,把諾大且常溫的核電廠地下「凍起來」,是不可能的。結果果然我的常識比先進的工程技術正確,2年後凍土牆計劃宣告失敗,但也花了上千億的經費,以及寶貴的搶救時間。(這比台灣好一點,台灣核二廠的地下都是含硫的溫泉。)
不解決源頭問題一切都是騙人的
以基本物理、化學常識告訴我們,只要污染的源頭還在那裡,就會不斷滲透出來,而且加上時間,化學物質,鹽分,氧化和輻射,會使材料隨之老化,最後崩潰。福島3座熔毀的爐心,每個情況都不一樣,只能一一去深入瞭解,才能解決,然而現在內部情況如何都不知道,如何解決?
環境問題必須解決污染的源頭,而這核污染的源頭沒有解決,而且必然會隨著時間而惡化,不去面對這問題,反而要把已經收集的輻射污水排放出去,把已經收集的除污垃圾分配到各地「實驗」栽種花草樹木,完全是本末倒置,浪費金錢。
我認為日本大張旗鼓,要各國支持他們排放「處理過的」輻射污染廢水,而且給除污系統取了「ALPS」名字,以歐洲名山阿爾卑斯為名,就是在美化輻射。
我們要關心的不只是「處理過的」輻射廢水,而是「未處理」的輻射廢水問題。因為10年前想用凍土牆來封鎖輻射廢水,是因為根本不可能用工程截流方式來引導輻射廢水的流竄,即使打下連續壁,也無法防止下滲的地下水。12年來必有百萬噸計的地下水流入又流出福島第一核電廠,帶著大量熔毀爐心的放射性物質流到外面,或是進入大海。
我和竹林舍的朋友們住在富岡町的富岡旅社,在旅社大廳看到安倍晉三在旅社門口的留影,我也請他們到門口拍了一張「複刻」。
圖:方儉 翻攝 圖說:安倍晉三在富岡町旅社門口的照片,我們也效仿拍了一張。 圖:宮澤常則攝另外也看到安倍的題字:「壽山福海」,我想是他引用中國的「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的賀詞。但是這可能也冥冥中暗示著「核災之壽比南山,輻射之水如東海」。任何政客的生命在核災之前,都是短暫而渺小的,任何人的影響力,再多的錢,在太平洋中,也只是滄海一粟。在民生與真理之前,我們要的不是粉飾,而是正心誠意的認錯、面對、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