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去年遇刺身亡,許多台灣人十分感念這位直言友台的日本首相,因為他曾在遇刺前不久說過「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並計劃訪台,但天不假年,事與願違,壯志未酬。
隔第8次來福島已經3年,這3年中經過新冠肺炎,東京奧運,首相換人又遇刺,日元貶值,和颱風暴雨地震等天災,但是到了福島,發現「振興工程」對當地景觀不容小覷。在旅程中,清一色都是工程包商,嶄新的工程卡車輛奔馳在高速公路、國道,和縣道上,完全像是一個新興的城鎮,但是真正搬回來福島的居民十分有限。
3月16日結束了2天福島週邊訪問、監測輻射,各監測區的輻射有些變動,但是趨勢還是符合銫-137的30年半衰期的規率,畢竟科學、核種的半衰期是騙不了人的。一早與竹林舍的朋友就趕往東京都西側的埼玉縣所沢市,因為當地的市民團體希望與竹林舍合作,在當地也要開始進行輻射監測。
福島核災進入「大共享時代」
當初聽到這行程,十分費解,埼玉縣並非福島核災輻射災區,也沒有什麼除污後的輻射污染物要處理,為何在12年後,竟要求監測環境輻射。
原來日本政府決定,要把福島和週邊的污染區的輻射廢棄物清除,所以要把較低的輻射污染垃圾、焚化爐灰渣等運送到污染區外,讓福島等地可以振興,居民可以返鄉。
2023.3.7 《福島民友》社論:「福島的問題就是日本的問題」。 圖:翻攝自福島民友報2023.3.7 《福島民友》社論:「福島的問題就是日本的問題」,質問地震12週年後,福島核災除污土壤去的向。因為政府決定在2045年以前,2045年前完成除污後土壤運到縣外進行最終處置。除污產生的土壤的再利用示範實驗正在進行中,並且計劃在埼玉縣所澤市的城市公園,新宿御苑的環境研究所進行土壤再利用「研究實驗」。一些最終處理的土壤的輻射劑量也超過了每公斤8,000貝克(每公斤的原子分裂8,000次)。即使環境省進行完整的解釋,也不會被市民接受。作為一名縣民,無法擺脫憤怒和失望的情緒。這是福島問題還是日本問題?」
聽到這件不可思議的事,簡直不相信日本政府為何會作出這樣的決策。因為按照國際輻射防護原則,因為游離輻射沒有最低安全劑量,所以任何人為計劃性的曝露,第一,要考慮「正當性」,從公眾和個人的角度,必須利大於弊,才有正當性;第二,必須「最優化」,即使輻射曝露利大於弊,曝露的劑量也必須越低越好;第三,輻射的劑量是會累積的,即使是正當的,且是技術可行最低的,也必須訂出「劑量限值」。這像是「機器人的三原則」,1) 不可以傷害人類,2) 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但不可以傷害人類,3) 在與第一、二原則不衝突下,機器人可以保護自己。這是希望將天然或人工的游離輻射除弊興利,因為再低劑量的輻射,都可能傷害人類。
這是一個倫理的問題,但是日本政府顯然沒有遵守輻射防護的基本三原則,為什麼要把除污的土壤,運到沒有被污染的地方?是基於什麼正當性原則?雖然福島很悲慘成為核災下的直接受害者,有必要把輻射分給日本其他縣市的人來「共享」?
沒了保佑有了車的「福」,就是輻射的輻
日本漢字的「輻」還是依古代象形字用法,是指車輪的意思,而用「放射線」表示「游離輻射(ionic radiation)」,「輻」並無放射線的意思。我在2018年出版過一本《福島.輻島》,沒有一位日本朋友能夠理解是什麼意思,必須經過我解釋現在的中文後,他們才能理解。
從說文解字的角度來看,「福」從「示部」有庇佑、賜福之意,但是老百姓走了,來了許多工程「車」,也就變成了「輻」,而且用車把輻射污染的土壤運走,大家都有了「輻」。
和所沢市的朋友去環境省的實驗地點現勘,附近都是自衛隊的醫院、醫學院,因為這些土地都是國有的,所以民間無法拒絕政府在國有土地上的作為。然而離實驗地點最近的,只有120公尺,卻是一間幼稚園。在嚴重少子化的今日,生個孩子都不容易,還要送到環境輻射實驗場,情何以堪?
所沢,堆滿毒廢的悲情銀座
一系列4本,還在繼續進行的《產廢銀座》是所沢市民的血涙控訴史。 圖:方儉 翻拍 一系列4本,還在繼續進行的《產廢銀座》是所沢市民的血涙控訴史。 圖:方儉翻拍 居民手繪的「焚化爐地圖」顯示了當地嚴峻的污染形勢。 圖:方儉/攝 居民手繪的「焚化爐地圖」顯示了當地嚴峻的污染形勢。 圖:方儉/攝 長篇累牘的污染史是所沢市民的共同記憶。 圖:方儉/攝 長篇累牘的污染史是所沢市民的共同記憶。 圖:方儉/攝 長篇累牘的污染史是所沢市民的共同記憶。 圖:方儉/攝「銀座是東京最繁華的地區,我們所沢也是產業廢棄物最繁華的地方。」下午和所沢市民座談,他們提供了一系列4本的《產廢銀座》,記錄從1990年開始至今的反公害抗爭,沒想到公害越反越大,不只工業廢棄物,現在還來也輻射廢棄物,此外還有市民抗爭,著作等身的抗爭史的書籍。
不知道做出這種決策的政府,是殘忍、無知,利慾薰心,還是三者兼具?
會做出在「正當性」上,技術方面不符合輻射防護三原則,在道德方面不符合國際輻射的道德倫理「仁義禮智信」的底線,會在乎千里之外的台灣死活嗎?
在國際政治上,沒有道義,只有短期的利益,而且要斤斤計較,口蜜腹劍,最好是讓被出賣的人幫自己算錢。相信以安倍晉三的政治智慧,這些早就爐火純青了,否則怎麼會成為日本戰後在位最久的首相?
與其相信「台灣有事日本就有事」,毋寧相信「日本有事台灣就有事」,台灣還沒發生核災,就要陪日本吃核災區的食物。崎玉縣所沢市離福島3百公里,也要陪福島吃輻射土壤。
不過回頭看看台灣,我們早就超前布署了。當日本人3年前抱怨要把福島的輻射廢土填高速公路,台灣核研所早就填馬路了,雖然核研所新聞稿矢口否認,但80年代核研所6次氫爆的大量輻射污染去哪了?解嚴30多年,政黨輪替3次,也沒有個交待。
日本規定,每公斤8,000貝克的輻射污染物才可燒,台灣核研所的規定是74萬貝克,是的,你沒有看錯,幾乎是日本的100倍,這不只是超前布署,是超超前布署了,如果有一天台灣發生核災,就算超過日本福島百倍,我們也準備好了,因為我們也是「福島」,「福爾摩沙島」的簡稱。
到底誰是福島?誰的事比較大?
福島的工地非常多,我特別注意他們的工地廁所,發現就算荒郊野外臨時的工事,也會用小貨車拖著流動廁所待命,而台灣的4座核電廠興建時統統不蓋廁所,工人可以自由方便,也是非常超前。
日本還在實驗如何用除污土壤能幹點什麼,台灣早就把焚化爐爐渣拿去蓋棒球場、壘球場,官員還振振有詞,這是「資源化再利用」,當球場只是活化再利用的一種方式。誰不知道爐渣是有害事業廢棄物,有重金屬、戴奧辛這些世紀毒物、萬年毒物,日本還沒想到這麼做,台灣已經做到了。
「日本應該付台灣專利費、智慧財產權。」當我說明台灣是如何超越日本的,除了薪水、電力、汽油比日本便宜外,雞蛋、物價、房價,民生必需品,都已經比日本貴,而且我們已超過日韓,東亞GDP最高,台積電的半導體也做得比日本東芝,韓國三星更好。
台灣應該輸出核污染處理的技術與人才去日本,幫日本解決福島核災後留下的爛攤子,應該可以再增加我們的GDP。
或許安倍地下有知,也會為了「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而感到欣慰,台灣幹的這些破事還沒發生在日本,日本要好好記取教訓,或是好好學著點。
作者方儉:公民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