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美國總統拜登繼任後,白宮公布政府《國家安全戰略暫行指南》(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以下簡稱《指南》),强調「美國回來、外交回來與聯盟回來」,並指名中國是唯一有能力整合其經濟、外交、軍事與科技能力,在現存國際秩序下持續挑戰美國的競爭對手,並且結合俄羅斯挑戰美國的權力與影響力,包括民主價值、國際組織與新興技術開發。
今年2月11日,第四次Quad 外長會議在墨爾本召開,會後發布《印太合作聯合聲明》(Joint Statement on Quad Cooperation in the Indo-Pacific);同一時間,白宮也公布拜登任內首份《印太戰略報告》(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再次強調中國的威脅,並設定塑造有利自由開放印太發展的戰略目標。
在「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主軸下,藉雙邊與多邊機制圍堵中國對外佈局,中國也以針鋒相對的態度呈現對抗式的回應。習近平除了與歐洲各國領袖通話,並於去(2021)年九月正式提出加入「跨太平洋全面進步夥伴協定」(CPTPP)的申請。
在區域影響力上,北京不忘利用美國從阿富汗撤軍的畫面,對外宣傳「美國承諾」的信度。習近平去年9月視訊出席「上海合作組織」與「集體安全條約組織」,提出推動阿富汗和平重建。在軍事上,美國與盟邦不同階段的軍演,從西太平洋到印度洋;而中國與俄國於去年10月舉行「海上聯合2021」軍演,中俄軍艦並穿越日本津輕海峽(Tsugaru Strait),可視為對前述印太軍演的回應。
今年初重頭戲是北京冬奧,中國希望藉此展現正面形象與國家實力,然因新疆維族人權問題導致美國與其他國家對冬奧進行外交抵制。相反的,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則最早表態支持出席冬奧,並於2月4日訪問北京並出席開幕式,習近平與普丁會面,習近平提出中俄「矢志不渝深化背靠背戰略協作,肩並肩維護國際公平正義」,會後兩國簽署「聯合聲明」,主張「相互堅定支持彼此核心利益、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反對外部勢力干涉兩國內政」。
對於中俄關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曾提出「中俄互信上不封頂,戰略合作不設禁區,世代友好沒有止境」。但隨著俄烏戰火延宕,使得戰前中俄無止境的友好合作關係面臨外界質疑,讓北京備感壓力,中國駐美大使秦剛在訪問中,也為沒有「禁區」的中俄合作,加上「聯合國憲章」之底線。
相對地,俄烏之戰卻讓美國拜登政府的「三個回來」戰略逐步成形。前述「美國印太戰略」目標,除了連結既有「四方架構」(QUAD)與「美英澳同盟」(AUKUS),並希望將日韓菲泰等盟邦與印越台等夥伴組成類似框架,並引入北約與歐盟的區域外力量。因此,面對更緊密的西方陣營壓力,以及普丁在戰場的失利,其政治地位變化也將牽動中俄戰略協作的發展,使中國在年底「二十大」前,將很難獲得穩定的外部環境。
美國「印太戰略」目標
就如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J. Trump),視中國與俄羅斯爲「修正主義强權」(the revisionist powers),指控中國在南海建立軍事化前哨危及貿易自由流動,威脅其他國家的主權,破壞地區穩定。拜登在上任首場記者會中,也提出在他治下,中國不會成為全球最強大國家。在人權、印太、台海、通訊與科技多邊議題攻勢下,重組美國與各國的聯盟,重整多邊框架,重塑美國在全球的議題主導權,遏止中國的競爭力度。
去年四月發布的2021年《美國情報系統年度威脅評估》(Annual Threat Assessment of the U.S. Intelligence Community),以「中國追求全球霸權地位」(China’s Push for Global Power)為標題,提出中國以舉國之力傳播其影響力,如宣傳「抗疫」成效,證明體制的優越性。一方面結合其經濟、科技與外交影響力,介入美國既有盟友間,培育有利自身的國際規範;另一方面則尋求降低對外國技術的依賴,提升軍事與經濟的自主性。中國設定的強軍目標、部隊規模與投射能力、核武擴張與三位一體(nuclear triad)以及網路滲透技術,當前正試圖削弱美國對區域的承諾與台灣的民主,擴大自身的影響力。
累積QUAD與AUKUS的對話與合作經驗,拜登政府也公布任內首份《印太戰略報告》,強調與盟友和夥伴的協調,共同追求「五大目標」(促進自由開放的印太、打造區域內外連結、推動區域繁榮、強化區域安全以及抵禦跨國威脅的韌性),共同應對信息操作、外國干預、航行自由的威脅,重點不在指明中、俄協作,而是強化美國與盟國及夥伴的集體能力,並外溢至更多領域包括經濟、外援、防疫與治理等領域,更重要的建立對美國承諾的信任。
中俄關係與戰略協作
中國近年來透過國際組織形塑「發展相對主義」,強調生存權與發展,否定單一普世價值,強調人權概念是進步而非完善。習近平在去年四月博鰲亞洲論壇中,以視訊發表「同舟共濟克時艱,命運與共創未來」演講中,反駁單邊主義、反對「新冷戰」、強加於人的規則等前述美國的針對性舉動,同時推廣「一帶一路」的貢獻,體現中國所定義的「多邊主義」。習近平在演講中強調建構新型國際關係,並重申永不稱霸、不擴張,不搞軍備競賽。
但如去年11月美國國防部公布的《2021年中國軍力報告》(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1),強調中國在2049年「偉大復興」的目標下,堅定追求中國國力的擴張。2027年作為解放軍現代化目標-機械化、信息化與智能化里程碑,藉由經濟發展和預算(2021年增長6.8%)、軍民融合,使解放軍為國家戰略目標與海外利益「保駕護航」。
未來十年中國將實現核武現代化與多樣化,至2030年擁有至少1000枚彈頭,超過美國預測的速度與規模。就如去年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第三個歷史決議中,強調「旗幟鮮明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未來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種意識形態與制度的較量,且朝著有利於社會主義的轉變。
中俄在後冷戰時期,應對多極化與美國超強威脅的目標,從1992年的「友好國家」到而1996年建立「戰略協作夥伴關係」,1999年兩國對於邊界與島嶼亦完成協定。另從1998年科索沃戰爭,定義了「新干涉主義」概念,中俄兩國堅持「主權」高於「人權」。到了當前,中俄對於重大國際問題仍採共同立場,包括反對部署「反飛彈系統」、反對北約擴張。
另一方面,中俄在農業、能源、貿易與軍事合作,更是連繫兩國的重要基礎。即使俄烏戰火延宕,中國仍是將矛頭對準西方國家的霸權擴張,比如俄國與德國天然氣管線「北溪2號」(Nord Stream 2)雖遭擱置,但往中國的「西伯利亞力量」(Power of Siberia)供應量卻創新高。2022年3月29日至4月11日,《人民日報》推出10篇「從烏克蘭危機看美式霸權」系列署名鐘聲的評論文章,以美國霸權、冷戰思維、軍工企業、迫害主權與集團對抗為由,指責美國才是俄烏之戰的罪魁禍首,亦可看出中國對俄國的態度。
結論
去年11月中,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 USCC)公布年度報告,指出當前中國「既自信、又缺乏安全感」。在百年黨慶期間,中國宣稱其制度優勢對比美國與自由秩序的衰落,習近平藉此提出馬克思主義新模式。但在自信背後,習近平又不斷警告與防範對政權的威脅。亦謂中國的「勝利者敘事」背後,其實掩蓋了一系列的結構性問題。在這樣的矛盾心態下,中國只會用更強勢的的作為與不妥協的態度來化解風險與加強建軍。
在美中競逐架構下,一方面透過高層與元首對話築起美方所謂「護欄」(guardrails)或中國所謂「建設性管控」,否定美國主導下的規則與價值;另一方面在兩造衝突的議題(人權、南海、科技、貿易、民主、台灣)針鋒相對,敢於鬥爭,各自尋求結盟力量與國際組織,有限參與全球主要議題,形塑負責任大國形象,並且利用經濟與政治工具,擴大對第三世界國家的連結,深化美國重要戰略區域的影響力。
習近平透過「一帶一路」,連結東南亞到中亞、西亞、中東和非洲的開發中國家,也強化與俄國的戰略協作,對抗美國的印太戰略。而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提到今年外交工作重點中,首重中共「二十大」前的有利外部環境,捍衛國家核心利益、拓展全球夥伴關係與一帶一路,且要引領全球治理體系變革。
今年普丁訪中國前一日,通過新華社發表「俄羅斯和中國:著眼於未來的戰略夥伴」之署名文章,就經貿、能源、通訊、醫學、太空與當前國際熱點議題提出兩國合作基礎。就如文章開頭所提,普丁因俄烏之戰失利的政治地位變化,是未來關注的重點。雖然「印太戰略」中提到無意尋求改變中國體制,可能可解讀為安撫中國,亦或承認當前習政權權力的穩固。但另一方面,若配合當前美國對中國的各項圍堵與制裁,不也類似習近平所說的「丟掉幻想、準備鬥爭」。因此在經濟的不確定性與中美緊張關係下,加深習近平對權力控制的需求,繼續強化與俄國的協作,使得未來的大國關係也因壁壘分明而持續緊繃。
作者:張執中(開南大學人社院副教授兼副院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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