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雅爾達體系」似已風雲再現

二戰末期同盟國勝利在即,美、蘇、英三大國(主要是美、蘇兩國)為了安排與掌控戰後的世界格局,遂展開以「雅爾達會議」(Yalta Conference)為代表的一系列重要國際會議上,達成有關結束戰爭、安排戰後世界、劃分勢力範圍等的協議,進而確立的新的國際關係體制,謂之「雅爾達體系」(Yalta System)。自此國際關係的格局由傳統的「歐洲為中心」時代,進入到「美蘇劍拔弩張」的時代,帶動了東西陣營的對抗態勢。

直到1991年蘇聯瓦解與冷戰結束,「雅爾達體系」因而謝幕,取而代之是「人、物、金、資訊等跨越國界與自由流動」的「全球化」進程;然而隨著近年來的中國崛起與美中博弈,再加上俄烏戰爭的開打,「全球化」因而產生「鏡射效應」,牽動地緣政治局勢的變化,如今國際局勢儼然已成為美日歐的「自由民主陣營」與中俄的「極權專制陣營」的對壘,於是冷戰時期「雅爾達體系」似已風雲再現。

「權力轉移理論」下的國際格局

冷戰結束後,美國為維持國際系統「一超多強」的唯一超級大國地位,使之在國際事務中發揮超過其他國家的影響力量,遂在歐亞西端持續擴大民主橋頭堡,將北約擴大至中、東歐;而在東亞則與日本聯手,藉以「全球化」的勢頭,與中國全面展開對話與接觸,希望從內部改變中國,促使其納入全球民主體系,這就是所謂的「和平演變」(Peaceful Evolution )。

當然這樣的手段不只是針對中國,同時也是要進一步引導俄羅斯走向完全的民主化,只是到頭來事與願違,中國打從進入全球化體系與加入WTO之後,已成為一個崛起大國。然而經濟力道並未帶動其政治體制轉向民主,反而強化共產黨的控制力量;同時經濟成長驅動著中國軍事現代化進程,使其成為軍事強權大國,嚴重衝擊到冷戰後穩定的國際秩序與區域安全。

上揭情勢發展就類同美國學者奧根斯基(A.F.K.Organski)的「權力轉移理論」(Power Transition Theory),直指新大國的崛起,不滿現有大國主宰的國際秩序,進而加以挑戰;而既有的霸權國家為維持權力與利益,必然予以遏制,雙方於是產生權力衝突,而衍生「戰爭」、或「和平轉移」、或「兩強體系」的弔詭結局,亦即「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現象。

印太戰略」回歸到現實主義路線

2019年6月美國川普政權時期所發表的「印太戰略報告」中,有關「印太戰略的趨勢與挑戰」部分,便用三個不同的形容詞來描述印太區域的三個國家:「修正主義式強權」的中國、「復甦的惡意行為者」俄羅斯,和「流氓國家」北韓;顯見美國將這三國視為印太地區的挑戰與威脅,正可說明美國「印太戰略」的願景表面上是希望建立「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實際上是試圖維護美國過去忽略並隨中俄兩國近年強大而受威脅的亞洲民主秩序。


美國「印太戰略」的願景表面上是希望建立「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實際上是試圖維護美國過去忽略並隨中俄兩國近年強大而受威脅的亞洲民主秩序。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資料照片)

為防止中俄等強權的侵害,所以美國一直不斷地強化在外交與軍事安全保障的合作,遂強化「美日同盟」與重啟「四方安全對話」(Quad) 機制,強勢主導印度洋到太平洋的區域安全事務。嗣美國總統拜登去年1月上任之後,更是採取多邊主義,加強盟國之間的關係,全力以「印太戰略」的強勢「軍事與外交」力量對中國進行圍堵與遏制,並於今年2月發佈任內首份印太戰略報告,制定「十大行動」劍指中國。

又在3月提出「2022年國防戰略」(NDS)中直指美國的防務優先事項是:「加緊應對中國日益增長的多領域威脅、阻止中國在印太地區的挑戰與俄羅斯在歐洲的挑戰、建立一個有彈性的聯合部隊和防禦生態系統。顯見美國「印太戰略」的「抗中與反中」態勢,已使得既往的現實主義中帶有理想主義的「和平演變」戰略徹底破滅,促使世界局勢由「霍布斯的鬥爭世界」(現實主義)取代原先的「和諧互助的哥德式世界」(理想主義)。

AUKUS」為「離岸平衡戰略」的產物

去年9月,澳洲(AU)、英國(UK)和美國(US)成立了「美英澳同盟」(AUKUS)的軍事安全合作夥伴關係,而該聯盟的目標是由英、美兩國協助澳洲在18個月建造一支8艘核子動力潛艦並配備戰斧巡弋飛彈,以構築美國印太戰略跨區聯盟合作的一部分。從外交安全角度來看,「AUKUS」的建成彰顯美國多邊主義的具體作為,藉由盟國的投入,減少美國的過多的資源投資,更有能力應對世界上其他地區的挑戰;所以當澳洲建構核潛艦艦隊後,就可以協助美國在印度洋、南海與西太平洋等區域扮演更強而有力的抗中力量。

另從軍事安全角度來看,美國認為中國海軍的擴張化造成區域安全威脅,因此透過核潛艦艦隊的建立提升澳洲的海上力量,未來可以協助美國對抗中國的航母艦隊,也可以加大澳洲在印太地區的戰略地位與話語權,因此有效調動澳洲反制中國的積極性,當然是美國的「離岸平衡戰略」的巧妙運用。

此外,隨著「AUKUS」的組成,將使整個印太地區呈現「南澳東日」的戰略部署格局,在台海與東海地區,一旦有事可透過美日同盟來保護該地區的安全;而在南海地區,一旦澳洲有了核潛艇,就可以從西岸或北岸直接切入南海海域。所以中國面對印太戰略與「AUKUS」的圍堵與遏制,近年來企圖建構「藍水海軍」的霸權擴張之路必將受阻。

中國面對印太戰略與「AUKUS」的圍堵與遏制,近年來企圖建構「藍水海軍」的霸權擴張之路必將受阻。(圖為參加中俄「海上聯合-2021」演習的中國海軍南昌艦在日本海準備接受東平湖艦補給) 圖:翻攝自環球網
 

「AUKUS」彰顯美國的「軍事壟斷」政策

美國長期以來都是用「軍事壟斷、高科技壟斷、資源壟斷及金融壟斷」的配合交叉使用,來進行對全球盟國的軍事安全及政治經濟的控制與支配,尤其在「軍事壟斷」(Military Monopoly)的層面上,更是強加盟國的先進軍事裝備採購美國裝備,如此美國就能有效控制盟國的國防安全。如美國的堅定盟友日本,戰後因有美國駐軍以遏制軍國主義再起,加上「美日同盟」的安全保護傘,即成為受制於美國「軍事壟斷」的典型國家,而美國就國家利益與國際現實考量,所以目前不太可能讓日本加入「AUKUS」,以循英美技轉支持澳洲建造8艘核子動力潛艦的模式,當然也不太可能同意自己或英法兩國向日本出售核潛艇,以免讓日本軍事勢力坐大而失控。

然而,隨著當前俄烏戰爭的開打,中俄戰略協作關係更趨於緊密之際,中國有可能仿效俄羅斯以「一個俄國」為由,也以「一個中國」為名出兵台灣,而嚴重影響印太區域安全,既然美國不願意將核潛艇技術轉移也不可能出售給日本的情況下,將視況循未來可能的「核共有」模式,將洛杉磯級核動力攻擊潛艦(如去年6月曾造訪過日本的奧克拉荷馬城號SSN-723,因該核潛艦配備射程130公里的魚叉反艦飛彈外,並加裝12具可發射戰斧巡弋飛彈的艦載垂直發射系統使得射程可達3100公里,可精準打擊中國大東部的各個戰略目標),長駐日本橫須賀港即可,如此即能掌控「核保護傘」與「核潛艇」的雙重「戰略威懾」權,確保美國的「軍事壟斷」下的利益。

「印太戰略」與「AUKUS」刻正肩負「保台抗中」使命

隨著今年2月24日俄國入侵烏克蘭已屆兩個月,這場戰爭印證美國藉由「和平演變」根本無法改變中俄的獨裁霸道體制,反而衍生「養虎為患」之險況,嚴重危害全球區域安全;一旦引發「連鎖效應」,中國也來仿效俄國「以武力片面改變現狀」的模式入侵台灣,台灣若遭中國併吞,將成為中國霸權擴張的「墊腳石」,如此中國海軍將可突破第一島鏈,直驅西太平洋及南太平洋,美日同盟及印太戰略將遭到嚴重的挑戰與威脅。

若台灣納入美日同盟的戰略協作關係,台灣更可發揮位處關鍵核心的地緣戰略作用,成為中國的「絆腳石」,制約中國藍水海軍的霸權擴張。所以為制止中國入侵台灣,進而波及到與台灣脣齒相依的日本及印太區域安全,此時此刻的「印太戰略」與「AUKUS」正肩負著「保台抗中」使命。

全球將進入「安全困境」或「新冷戰」的新常態

冷戰結束後全球化的腳步迎來人類發展上的黃金30年,但卻也壯大了歐亞大陸兩個大國,一個是沒落中的俄羅斯,一個是崛起中的中國;而中俄兩國為聯手複製昔日的「華沙公約組織」,反制當前的「北約組織」的圍堵與遏制,所以中俄先行在2019年建交70周年時,由「戰略夥伴關係」提升為「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嗣後再於2月北京冬奧會期間的中俄領袖峰會上宣布建立「無限制的夥伴關係」,使得雙方關係達到「兩國友好沒有止境,合作沒有禁區」的歷史境界。

因此中俄因應當前美國為首的「戰略圍堵」,當然會聯手進行「戰略反圍堵」,以行「攻擊是最佳的防禦」來反制與突圍:一是,中國支持俄國對烏克蘭進行持久戰與消耗戰,以製造數以千萬人計的烏克蘭難民,造成歐美的困擾與投入大量資源,既能分散美國與盟國在印太地區的軍事戰略部署,又能分散對台海安全的協防力量;二是,強化周邊國家的政經與軍事作為,藉由「一帶一路結合RCEP」、「混合戰略結合灰帶戰略」等軟硬戰略進行拉攏與威嚇,作為反制;三是,操弄中俄與北韓的核武威懾,壓迫美日歐屈服。

因此一旦中俄正式啟動「無限制的夥伴關係」迎擊美國為首的「印太戰略」與「AUKUS」,屆時全球危機態勢將會螺旋式的升高,最終將導致「安全困境」或「新冷戰」的情況發生;所以基於上揭的「集結風暴」,最終的目標應該是建立一個「沒有中俄」的新全球化時代,而不是「新冷戰」,才能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 

面對中國日益升高的軍事威脅,加上俄烏戰爭引發世界地緣政治關係的變化,台灣除了要更加緊密美日同盟與印太戰略關係外,應強化中國情報工作力度,防患中國「武統台灣」於未然。 圖: Youtube影片截圖(資料照)

台灣應審時度勢因應變局

誠如美國政府在今年2月公布的「美國印太戰略」報告中揭櫫的:「將和區域內、外的夥伴合作,確保台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包括支持台灣的自衛能力,以及確保台灣的未來地位能以和平方式決定,並且符合台灣人民的意願與最佳利益」。顯見台灣在近年的印太議題中已經成為核心的關鍵詞,完全是印太戰略需求所托舉出來的。台灣面對拜登政權未來將持續以「聯合盟友、反制中國」之「多邊主義」之戰略,以「印太戰略」、「AUKUS」、「印太區域經濟新架構」,企圖以「外交、軍事、經濟」等全面性的安保結盟手段遏制中國。而中國因應當前印太戰略的「圍堵」,當然也會聯合俄羅斯及北韓等國家進行「反圍堵」,戰火或將一觸即發。

上情殊值台灣警覺與審慎因應的,因為台灣正處於「印太戰略」抗中的最前沿,從而產生高風險,如同今年3月,美國印太司令部司令阿基里諾(John Aquilino)在英國《金融時報》專訪中指出:「在中國逐步升高軍事施壓台灣之際,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行動,凸顯了中國對台灣構成的嚴峻威脅,所以必須針對中國對台動武的可能性,隨時做好準備」。

面對中國日益升高的軍事威脅,加上俄烏戰爭引發世界地緣政治關係的變化,正可給同是地緣政治博弈下的台灣以為警惕的;所以台灣除了要更加緊密美日同盟與印太戰略關係外,並應嚴密檢視中國當前對台「混合戰略結合灰帶戰略」的意涵,審時度勢確立因應之軍事防衛戰略,提升武器性能質量,加強軍事動員能力,尤其更要強化中國情報工作力度,期能精確掌握中國對台軍事預警動態,防患中國「武統台灣」於未然。

作者:陳文甲(開南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副教授兼執行長 )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