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有心人利用社群平台的演算法散播假訊息,各個非政府組織建立的事實查核機制成為不可或缺的角色。然而並非號稱「事實查核」就一定致力於追求真相,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GFCN)便被認為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洗腦宣傳機器propaganda)。

《德國之聲》(Deutsche Welle)稍早報導,俄羅斯外交部今年4月初宣布成立「全球事實查核網路」,並宣稱這個「由事實查核人員和媒體組成的國際聯盟」是對西方「無休止的虛假報導和假訊息攻勢」的反擊,並指責西方事實核查人員從事「帶有偏見的偽事實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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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德國之聲》調查後發現,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由俄羅斯國家通訊社塔斯社和ANO Dialog共同創立,這兩家機構都以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而聞名。塔斯社於2022年因編輯不中立而遭歐洲新聞社聯盟(EANA)暫停服務,ANO Dialog則在2023年因傳播假訊息以及經營親克里姆林宮的網站「War on Fakes」而遭到歐盟制裁。

《德國之聲》查閱了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的幾篇文章,發現其在來源和方法論方面存在一致問題。

在一篇題為《羅馬尼亞大選:西方為何只在第二次嘗試時才獲勝? 》的文章中,作者引用了2024年的歐洲晴雨表,聲稱只有22%的羅馬尼亞人支持援助難民,只有14%的人支持歐盟對烏克蘭的行動,只有13%的人支持烏克蘭加入歐盟的候選國地位。

但這些數字都是錯的。《德國之聲》對數據進行了交叉核對,發現在2024年的歐洲晴雨表調查中,羅馬尼亞人對歐盟對烏克蘭政策的支持率明顯更高,這與文章的核心觀點相矛盾。

另一篇文章聲稱,索羅斯(George Soros)家族是2025年4月5日在全美各地舉行的反對美國總統川普第二屆政府的「放手!」(HANDS OFF!")抗議活動的幕後黑手。文章認為,由於一些組織者先前曾獲得「開放社會基金會」(the Open Society Foundations)的資助,因此索羅斯家族必然是這場抗議活動的策劃者。

這具有誤導性。該文章僅關注兩個組織—「繼續前進」(MoveOn)和「不可分割」(Indivisible),而忽略了集會背後更廣泛的聯盟。雖然這兩個組織確實都獲得了「開放社會基金會」的資助,但這些資助僅用於一般性項目,而非專門用於4月5日的抗議活動。此外,這些組織列出了數十個資助者,而不僅僅是索羅斯支持的基金會。

獲得「開放社會基金會」的支持並不能證明索羅斯家族直接參與其中,他們的慈善工作長期以來一直是陰謀論者的攻擊目標。這些說法經常將索羅斯描繪成抗議、移民或全球動盪背後的操縱者——這些說法已被廣泛駁斥。

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的另一篇題為〈ChatGPT 是否容易受到俄羅斯宣傳的影響?〉的文章未能認真探討其提出的問題。相反,其大部分篇幅都用於為塔斯社辯護,並攻擊一家質疑該機構可信度的挪威媒體。

這篇文章幾乎沒有提到最近的調查——例如《德國之聲》報導的 NewsGuard 的一篇報導——這些調查記錄了俄羅斯試圖操縱生成式人工智慧平台的行為。文章唯一的結論出現在最後一段,含糊地指出:「賦予聊天機器人一些人類的特質,並指責它『偏愛』某個來源,這是不對的。」

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的一位撰稿人是被荷蘭媒體稱為陰謀論者的范登恩德 (Sonja van den Ende)。她最近在 X 上發文說:「德國是持刀者的國度,曾經是啤酒和德國香腸的國度,現在是尋求庇護者的國度,也就是來自敘利亞、伊拉克等地的激進叛亂分子。」

該機構的撰稿人還包括「反霸權研究中心」(the Centre for Counter Hegemonic Studies)主任安德森(Tim Anderson)。他稱俄羅斯在布查屠殺烏克蘭平民的新聞是「騙局」,並錯誤地聲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並未針對民用基礎設施。

《德國之聲》指出,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GFCN)與具有公信力的「國際事實查核網路」(IFCN)只有一字之差,是故意魚目混珠。這招沿用了俄羅斯政府長期以來的策略:模仿合法機構,模糊新聞與宣傳之間的界線。

「國際事實查核網路」的主任霍蘭 (Angie Drobnic Holan)指出,「我們認為他們的活動不屬於專業事實查核的範疇。」「專業事實查核需要能夠獨立核實各個政治派別的說法。」「記者必須能夠自由發表與政府立場相悖的調查結果。俄羅斯是否允許這樣做,根本讓人懷疑。」

歐洲數位媒體觀察站 (EDMO) 的政策官員甘內塔(Tommaso Canetta)指出,俄羅斯的「全球事實查核網絡」是典型的政治挪用案例。

甘內塔說:「我們多次見過這種伎倆:挪用『事實查核』等可信度較高的術語,然後剝奪其含義。」「政治人物經常將黨派性言論貼上『事實核查』的標籤,而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他強調,與國際新聞網絡(IFCN)或歐洲事實查核標準網絡(EFCSN)等網絡的合作,有助於分辨哪些媒體是5正當的,哪些媒體是各股勢力用來操縱閱聽人的工具。

「如果沒有這樣的標準,我們最終會採取一些舉措——比如俄羅斯的這項舉措——來污染『事實核查』一詞,混淆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