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公視年度旗艦大戲,改編自作家吳明益的同名小說《天橋上的魔術師》,劇照就是1980年代台北市中華商場的天橋上,扮演魔術師的莊凱勛與男主角「小不點」李奕樵,蹲坐在「精割包皮」的手寫招牌下。

當然,整齣戲也就圍繞在「精割包皮」的主題上發展。西門國小學童阿派,發現歐陽的弟弟在打電動並輸入HHHHH,問他怎麼練成的之後,三個小男孩就在午休時,「八卦」到歐陽的弟弟因為割包皮,媽媽才買了一台任天堂給他,因此變得功力這麼強。

結果三個小男孩被老師打手心、罰站、掃廁所,就計畫一起去「割雞雞換機機」,三人在龜頭上擦了白花油後太痛發炎,隔天被帶來割包皮,卻在「精割包皮」店裡被嚇到半死。

有鄉民問本魯,中華商場當年真的有「精割包皮」的診所嗎?這一點就真的問對人了,因為當時本魯就是公衛科的學生。不過那年代這些割包皮的診所,招牌上標榜的不是「泌尿專科」,而是「皮花專科」。

去年的新聞,鄉民們應該還有印象。除夕當天,高雄市金巴黎舞廳的「護國舞女」,有感冒症狀就醫,卻被列為疑似武漢肺炎遭隔離,憤而打電話質問一位家住左營區果貿三村,剛自武漢回來的50多歲台商,結果這個搭捷運「趴趴走」又不戴口罩,特地來尋歡的無良恩客,竟然已確診為「案例3」,住在負壓病房。而且確診前一天,他還去過舞廳與皮膚科診所,但卻隱瞞不報,害得舞廳與診所共84人被隔離,他自己也被罰款30萬。

先撇開「武漢台商」與「果貿三村」這兩個敏感的關鍵字,年輕鄉民或許會疑惑,這個中年男子在接受疫調時,會隱瞞自己去過舞廳,理由全天下的男人都明白。只要舞廳小姐不先說,為了家庭幸福與個人顏面,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主動招認自己去過舞廳。但現在問題來了,去皮膚科看診有什麼好隱瞞的?

軍中醫院為何要有「皮花科」?

這個來自「果貿三村」的「武漢台商」,要隱瞞自己曾去皮膚科看診,年輕鄉民不懂,但戒嚴時代當過兵的資深鄉民就知道,軍中醫院有一個很特殊的專科叫「皮花科」,就是皮膚花柳科,阿兵哥都說皮花科醫生,就是專割包皮與燒菜花的醫生,當然這是開玩笑,皮花科就是皮膚花柳科的簡稱,在軍中,花柳病與皮膚病是同樣的隱疾。

40年前的兵役體檢,役男都是打赤膊,只穿一條內褲,按順序排隊逐一量身高體重的受檢,每一項都是一個一個的個別檢查。只有到了皮花科這一關就變了,雖然有個小屏風遮蓋,但醫官卻命令我們一次進去5個人。本來坐著的醫官發令,叫我們面對他整隊,向右看齊後站成一排。

我們5個人都排列站好後,醫官喊一聲:「脫褲」,然後又喊:「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握住陰莖往上推露出龜頭」,然後醫官站起來目視檢查,看有無性病後,又喊:「大力咳嗽」,檢查有無疝氣後,我們想應該可以穿上褲子了吧?

不料醫官又喊:「向後轉」,我們都用屁股對準他,然後他又喊:「彎腰,兩手握住屁股,露出肛門」,這樣檢查了有無痔瘡或寄生蟲後,才讓我們穿上褲子。離開皮花科的檢查後,體檢又恢復一個一個的個別檢查了。

專四寒假那年,年幼的本魯還沒接受過兵役體檢,就先去成功嶺寒訓。那次體檢時,已接受過兵役體檢過的同學,醫官一發令,他們就毫不猶豫的「秒脫褲」。我們這些沒經驗過的,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不耐煩的老醫官痛罵:「大姑娘啊!還害臊?」

因為是寒訓,天氣冷,大家的下體都萎縮了一點。有個同學因為縮太多了,竟被老醫官毫不留情地蓋了紅色大章「退訓」。這同學想到開學後,一定會被班上那些冷血的女同學笑死,不免悲從中來,當場就嚎啕大哭。

但是聽說半小時前,也有個同學跟其他人一起脫褲檢查時,竟然奮發向上的勃起了。結果下場也是被「退訓」,老醫官還痛罵這樣的人是雙性戀,看到別人的肛門也會興奮,真是不知羞恥。但本魯迄今也還是懷疑,這老醫官罵的是真還是假?

為何只有皮花科的退役軍醫敢開業?

不過以上說的那些都不是重點啦!還是回到中華商場的「精割包皮」。軍中把香港腳、疥瘡、頭蝨、陰蝨、跳蚤這些皮膚上的「癬疥之疾」,與花柳科的菜花、淋病、梅毒,合併成為皮花科,這是國軍在中國時就這樣分科,到台灣後也依舊執行了很多年,甚至兵役體檢都這樣分科。

猶太人依照《聖經》的規定,為剛出生的小男孩割包皮,手術簡單到連上麻藥都不必。但對成年人來說,就有一定的風險與後遺症了。除了傷口感染、持續的術後出血、陰莖沾黏之外,若切過多而傷口裂開造成性交疼痛;切太少又容易有贅皮,包皮與龜頭間的緻密沾黏,造成勃起疼痛等,割不好還真的會遺憾終生。

割包皮說穿了就是熟能生巧,經常操刀的老軍醫,即使沒有任何醫學相關常識,但就像菜市場裡的肉販,刀在手上就是心手合一,切下去分毫不差。國民黨雖然發了幾千張「中正牌」的醫師執照給衛生兵,但因為專業能力與語言限制,大多數還是只敢把「中正牌」出租,或是擔任廠醫或校醫。最敢開業而且還生意興隆的,就屬「精割包皮」的皮花科退役軍醫了。

1970年代中華商場上,雖有少數內科或牙科診所,但店面小,周邊環境又骯髒,開了也不會有生意。然而中華商場上卻有一種診所生意特別好,而且還開了很多家,那就是「精割包皮」的皮花科診所。其中最有名的皮花科診所,也就是本魯讀五專時,中華商場鬧鬼最兇的「台北性病中心」了。

鄉民們不要誤會,所謂的「台北性病中心」,並不是峨嵋街上直屬於台北市衛生局的「台北性病防治所」,而是位於中華商場愛棟(第四棟)二樓67號,退役軍醫彭玉戈開設,只有兩坪大的那家皮花專科診所。

彭醫師當然也看其他皮膚科與花柳科的各類性病,但阿兵哥去軍醫院看那些「隱疾」,打針吃藥都不用花半毛錢,不會有人笨到還有錢到專程來中華商場看病。所以這家位於中華商場的「台北性病中心」,雖然立案是皮花科診所,但主業還是「精割包皮」。

1916年生於江蘇無錫的彭玉戈,1960年代中期,從軍醫退役之後,就一直在基隆主打「精割包皮」。由於生意興隆,名聲遠揚,因此到了1969年,就在中華商場位於武昌街天橋樓梯口轉角,接近樂聲與日新等大戲院的愛棟二樓76號,頂了這兩坪大的空間。

由於「台北性病中心」這裡,平時行人很多,因此「精割包皮」的招牌特別顯眼。診所的門面很狹窄,前面是診療室,後面是手術室兼廚房,而彭玉戈的臥室則在手術室的閣樓上。平日開業時,玻璃門打開後仍掛著布簾,進門後有張陳舊的長沙發,堆了一些舊雜誌和書,讓候診的病人坐著打發時間。

為何「台北性病中心」有鬧鬼傳聞?

1972年12月26日,聖誕節剛過,鄰居發現平日生意很好的診所,已有七天未開門,也沒看到彭玉戈進出。加上連路人都反映,這裡有很濃的腐臭味,賣吃的商家不堪其擾,敲門又一直沒回應,於是打電話向博愛路派出所報案。

警方找了開鎖工人一打開門,發現56歲身材壯碩的彭玉戈,已橫臥在診療室的水泥地上,地上和玻璃架上也都有大量血跡。兇手在逞兇後,還用毛巾將死者的臉蓋住,再蓋上一件死者的深色西裝上衣。

警方發現診療室內的書桌、抽屜都被打開,翻的亂七八糟。玻璃櫃上的日曆撕到12月18日,彭玉戈的楊姓朋友,18天下午去探訪,並無發現異狀。由於彭玉戈有記帳的習慣,警方發現帳冊裡19日的帳目已列好,被害時穿的是夾克和西裝褲,顯然案發時間應在19日晚間尚未就寢前。

鄰居說彭玉戈平時喜歡拍照,但診所內檢驗用的顯微鏡仍在,現金與照相機都已不在,由於診所生意很好,收的又是現金。各種跡象顯示就是財殺。尤其是帳冊裡清楚載明:

「12月1日,陳娟借去100元。4月17日,陳娟借去200元。7月17日下午3時,給陳娟300元(說謊騙錢)。7月29日晚10時,陳娟又來吵鬧要錢,我拒絕,否則幫我工作,彼又不願,發了一會神經,不理她就走了(她將我鎖匙包偷去,以後還有文章,大偷竊)。

8月1日陳娟於8時半穿長深色褲來此,行動鬼蹤,鬧到12時,要到100元始走;有兩次坐在我桌椅上,行動不正,想開抽屜,其企圖要竊錢,此人性情乖張,宜驅之。9月5日,陳娟又吵又打,拿去200元。12月4日付陳娟135元(自動搶口袋,厚皮)。

警方因此鎖定嫌疑重大的陳娟,但找了一個多月,也無法找到,報紙甚至都將本案列為懸案,中華商場也鬼影幢幢,鬧鬼傳說四起。

直到隔年2月20日,警方才從鄰居王姓命相師獲得有利線索,住在中華路2段81巷97弄的陳英(原名陳卻,29歲,台北縣人)1963年婚後因生性潑辣,且愛慕虛榮揮霍無度,生育二女後於1968年達成協議離婚,從此化名陳娟,混跡於台北市西門一帶,以色相為勾搭老兵,再藉詞糾纏索款,曾犯詐欺罪經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月,去年3月3日出獄。

陳英經王姓命相師介紹認識彭玉戈,發生關係後就屢次以謊言、吵鬧、搶口袋等方法索取金錢,據帳冊記載,共索去新台幣2105元。彭玉戈帳冊裡記載:「陳娟死要錢,百中難覓一人,若不拒絕往來,後果終無好收場」,暗示自己必將被此女所害。

12月19日晚上八時許,陳英又藉詞索款,彭玉戈怕吵到鄰居,就出手拉陳英入門診室後側之手術台邊,陳英順手拿起手術刀往彭玉戈左耳下頸部一刀,深向右下切斷頸部動脈,彭玉戈即倒臥於門診室診療桌後。陳英再持刀對準被害人之顏面部繼續亂刺18刀,終因流血過多死亡。

「台北性病中心」命案偵結,兇手陳英因手段殘忍,起訴時被檢察官求處死刑。但法官以被告曾患精神分裂症,住院治療多年有病例可稽,因而酌情從寬論處無期徒刑定讞。

1970年代末期,本魯讀五專時,就聽過中華商場這裡的鬧鬼傳言,尤其是公廁。但還是要看鄉民點閱拙作的數字,再思考是否繼續延伸這一主題了。

小說《天橋上的魔術師》   圖:擷取自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