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文人在香港:以反港獨和臺獨的梁文道為例

如何評價正在進行中的香港反抗運動,如何面對港獨這一擲地有聲的觀念秩序,是一道分水嶺。支持香港,必然意味著支持香港獨立。口口聲聲說反對香港獨立,卻支持香港反對運動,必定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之舉。

每一場偉大的社會運動,總會如同大浪淘沙般淘汰掉一群舊時代的菁英。有網路異議人士評論說,信奉進步主義的NBA球星跟沉迷於“天下”觀念的中國“公知”,是全球化下互為鏡像的產物,他們說的話連自己都不相信,聲音卻比誰都大。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如此,遊走兩岸三地的“公知”梁文道等人也如此。平日裡,梁文道可以“大膽”發表幾句對中國政府的批評性意見,但每句話都嚴格確保在紅線之內,從不越雷池一步。當論到香港的抗爭和台灣對香港抗爭的支持時,梁文道掩飾不住旁觀者刻薄寡恩的語氣和“大中華膠”居高臨下的視角——

我想大家都應該好好從頭思考「今日香港,明日臺灣」這句口號在臺灣,特別是偏綠的角度來講,這句話則是一個警告,是希望用香港的案例來證明一國兩制的失敗……請注意,我無意懷疑任何臺灣人對香港的真誠關心,但我有必要提醒,切莫把自己的政治主張隨便套在香港頭上,因為這裏頭可能隱含了一種自己都沒有自覺到的,雖然說要支持香港,但卻唯獨香港越糟,才越能證明自己的主張沒錯的古怪邏輯。

實際上,梁文道自己的邏輯不僅古怪,而且陰險毒辣。人們當然可以不同意港獨,但梁文道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是討論問題,而是錦衣衛辦案。若將他的精英話語翻譯成《環球時報》的宣傳術語就是:台獨分子不要試圖利用香港的反抗運動,香港沒有港獨的土壤。你們的做法,只會讓香港的反對運動陷入更大的危險中。

這種假冒偽善的“好心”,在一九八九年天安門民主運動中早已出現過:那些將污染毛澤東像的三名勇士和先知“扭送”公安局的學生領袖也如是說——我們不反黨,只是反腐敗;你們的做法太激進,只會讓我們處於更大的危險之中。所以,我們要跟你們割席,不僅割席,還要將你們送去有司法辦。在每個歷史的轉折關頭,怯懦和偽善總是如此相似。

梁文道更是不點名地攻擊台灣學者吳叡人說:

最近一位臺灣學者在港流傳甚廣的演講,就將香港運動的種種現象都歸納成香港民族的成形,而且在沒有充份實質證據的基礎上,便輕易宣佈這場運動是一次港獨運動,更說香港的大學生幾乎全是獨派。稍微清醒的朋友,難道不覺得這番話和內地部分網絡媒體幾乎如出一轍?難道一直以來都很熱愛香港的這些臺灣朋友,就不怕伯仁因我而死的結果?

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推君子之腹。香港人在幾個月內走完台灣人在幾十年裡走過的獨立之路,台灣人羨慕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想到將香港人送到反共前線當炮灰?住民自決是最大的人權,梁文道自稱支持民主自由等抽象的“大詞”,卻反對臺獨港獨等具體的政治訴求。

 這一次,中共前所未有地打壓各種支持香港的言論,墻內的中國人只要轉發支持香港的信息立即被逮捕法辦,即便是墻外的美國人也必須“自我設限”——NBA事件是中華秩序顛覆美利堅秩序的第一次嘗試。NBA退無可退,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丈深淵。就連此前跟梁文道一樣在兩岸三地之間充當“無害的自由派”角色的龍應台,這一次也沿用村上春樹的比喻,將北京比喻為高墻,將香港比喻為雞蛋,不惜為此失去部分中國市場。梁文道偏偏急不可耐地站出來反對台獨和港獨,正表明台獨和港獨四北京扼殺不了的觀念秩序和天賦人權,北京不僅需要《環球時報》這樣的打手,還需要梁文道這樣的打手。在此關鍵時刻,他終於展示出被“祖國”豢養的價值,“祖國”一定會在他身上追加投資。

波羅的海三國能獨立,香港為什麼不能?

 一說起香港獨立,很多人條件反射般地回應說:根本不可能,因為北京不可能放手讓香港獨立。   

這種固化的思維方式應當被打破了。獨立是香港人的事,台灣人的事,圖博人的事,滿洲人的事,蒙古人的事,東突厥斯坦人的事,蜀國人的事……為什麼要站在北京的立場思考?為什麼要低三下四地對北京察言觀色?

固然,現階段無比強大的中共政權,不會允許任何地方獨立,五毛們的口號是“一寸都不能少”。但是,中共政權能永遠存在嗎?獨立即便在此時此刻不可能,也應當成為一種可以去追求的願景。如果每一天都在為獨立做準備,當歷史契機不期而至時,你就能牢牢抓住它。

就連波羅的海三國都能獨立,香港為什麼不能?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三個波羅的海沿岸的小國,總人口加起來只比香港的七百萬人多一點,經濟總量和世界影響力遠遠比不上香港。而三國面對的不准其獨立的、莫斯科的“太上皇”,並不比中南海的獨裁者弱小和仁慈。

在冷戰巔峰時期,蘇聯強大的軍事實力一度讓美國心存畏懼:勃列日涅夫時代,蘇聯國力、軍力達到頂峰,核武器和太空科技超過了美國,更可怕的是,蘇聯擁有超過五萬輛新式坦克,超過北約國家的總和,其鋼鐵洪流勢不可擋。

一九八一年九月四日,蘇聯舉行了代號為「西方-八一」的軍事演習,這場演習最大的觀眾群是北約各國代表。在這場當時世界上最大規模的軍事演習中,蘇聯陸海空軍聯合出擊,參演總兵力達五十萬,淋漓盡致的演示了蘇聯大縱深裝甲集群突擊的戰力。此次演習是東西方冷戰軍事對抗的表征,是蘇聯軍隊鼎盛時期的真實寫照,代表了機械化戰爭時代軍隊建設的最高水平。看著演習中蘇聯鋼鐵洪流所向披靡的畫面,北約各國高級將領被嚇得面如死灰。一向對蘇聯強硬的美國總統雷根也承認:「如果蘇聯在一九八一年向我們發起進攻,美國將無力抵抗」。按照北約的估計,一旦蘇聯發動戰爭,一個禮拜之內就能占領整個西歐,然後封鎖英吉利海峽,阻止美國遠征軍登陸。

那時候,有多少波羅的海國家的民眾敢存有獨立的“非分之想”?那時候,有多少西方世界的政客和知識分子敢挺身而出支持波羅的海國家獨立?似乎那是永遠無法實現的白日夢。然而,八年之後的一九八九年晚夏,不可一世的蘇聯變得精疲力盡、遙遙欲墜。勇敢的波羅的海沿岸三國民眾用身體寫下歷史——正如今天香港人所做的那樣。八月二十三日,不計其數的愛沙尼亞人、立陶宛人和拉脫維亞人組成人鏈,要求獨立。波羅的海人嗅到了時代變革的訊息。但當時無人知道,蘇聯掌權者對示威會作出何種反應,如果蘇聯出兵鎮壓,他們自己無力反抗,西方也不會出兵幫助。

不過,波羅的海人知道:團結就是力量。所有階層,不分男女老少,都走上了街頭,甚至地方上的共產黨官員也加入其中。鄰居們拿來食品,義工指揮交通。十九點整,多達兩百萬人手牽手組成世界上最長的人鏈,肅立一刻鐘。畫面傳向全球。這是嚮往自由的一刻鐘,也是寫下“波羅的海道路”歷史的一刻鐘。組成人鏈的波羅的海人揮舞著半個多世紀以來遭蘇聯禁止的國旗,吟唱故鄉老歌,直至夜深。蘇聯不敢發動大屠殺,也無法繼續用蘇聯的帝國認同來對抗波羅的海人的自由願望。人們意識到,這三個蘇聯加盟共和國的獨立看來的確有了可能。兩年以後的一九九一年,拉脫維亞、愛沙尼亞、立陶宛終於重獲獨立。隨即,“泥足巨人”蘇聯轟然解體。

在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大教堂和獨立鐘樓之間,一塊石頭嵌入地面,石塊上刻有彩色玻璃字母,組成一詞“Stebuklas”(奇跡)。這一石塊標誌著當年從維爾紐斯直到塔林的那條波羅的海人鏈的終點之一。奇跡不會從天而降,奇跡屬於每一個有準備的人。

沒有不倒的帝國,蘇聯如此,中國也如此。因此,當年的拉脫維亞人、愛沙尼亞人和立陶宛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今天的香港人當然也能做到。這本為香港獨立鼓與呼的書,講述的就是這樣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