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2018六都市長及各縣市首長選情,牽動藍綠權力版塊挪移。連兩任屆滿的高雄市長陳菊、台南市長賴清德、新北市長朱立倫的下一步,也備受關注。誰是接棒人?各方競爭者無論是鴨子伐水或大張旗鼓展開組織戰,早已是煙硝四散。為讓讀者更深入選情,新頭殼推出一系列專題,一探地方諸候的動向及台灣政局分析。

在戒嚴時代念大學的新北市長參選人、民進黨立委吳秉叡,年輕時就看到了社會上很多不公不義的現象,但是,如願唸了政大法律系、當了法官後,覺得制度改變實在是太慢了,轉而從政的他至今初衷沒變,他說,自己是個熱情的人,要把熱情整個抹煞掉,沒有那麼容易啦,「或許有一天會吧,但不是現在」。

問:當初從政的念頭由何而起?為何想從政?能否談談多年來的從政心得?
吳:我念大學時是民國73年,台灣還沒解嚴,國民黨一黨獨裁,高壓統治,施行白色恐怖,我的大學生活面臨了非常多的社會運動和學生運動,再加上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對社會制度很有感覺,首先,我跟大家講一個小故事,為什麼我要念法律系。

我那時候住石牌,都坐火車,從北淡線坐到台北車站再走路到成功高中念書,我很早就到學校,有時候7點不到就到校,所以,大約6點多,會經過火車站前面的地下道,有很多遊民,蓋著厚紙板、報紙在那邊睡覺。可是我就想,政府一直宣稱台灣是一個多棒的地方,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然後大家都安居樂業、豐衣足食,政府的宣傳跟你在民間活生生看到的就是不一樣,當時就一直抱持著懷疑的心理。

那時常常覺得,還有這麼多人需要社會協助啊,怎麼可以這樣?加上自己大學要念什麼也不知道,那時候高中生,也沒人跟你講大學要念什麼,我就問自己一個問題,「要聯考了,你準備要念什麼?」看到這些事情後,我就想,法律好像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所以我考大學只有填法律系,台大、政大、中興、東吳、東海,5個學校而已,全部都是法律系,其他都沒有填。

後來我考進了政大法律系,去念了之後,學校裡面又有校園民主運動、野火運動等,台灣那時候正好在一個巨大的轉型關頭,社會正在釋放的時候。坦白講,我年輕的時候對國民黨非常不滿,我覺得他一再欺騙我們,講一套做一套,課本所講的、教我們的,跟事實生活完全不同。

像政府說自己是民主共和國,但總統卻是老國代在選,老國代任期早就滿了啊,而且已經40幾年都沒有改選,這是什麼民主政治?號稱自己是民主政治,結果立法委員一小部分拿出來民選,大部分都是從中國來的,就做了40幾年,弄了一個憲法增修的臨時條款,就蓋住一切東西,這讓我非常的失望。

就這樣,我大學就開始挑戰學校的威權,後來挑戰政府的威權,我年輕的時候真的有下決心,大概是研究所的時候,就立志要推翻國民黨。後來就去當法官,但民進黨一直在野,國民黨一直執政,就覺得制度改變實在是太慢了,當時年輕嘛,都覺得社會制度的改變怎麼這麼緩慢?應該要加速,所以,後來87年有機會參政,我就辭掉法官去參政了,這是公眾事務的部分啦。個人的部分,我的理想是希望人生要豐富、精彩,我22歲畢業,23歲就考法官,當然運氣也很好,很輕易就考上,法官訓練完一年半,25歲開始當法官。

我當法官的時候是全國最年輕的,所以,現在大家在罵「Baby judge」(奶嘴法官)就是我那時候。你看,現在如果25歲開始當法官,要當到65歲退休的話,要當40年欸,所以,87年時我有從政的機會,我就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我拒絕了這個機會,將來會不會後悔?」後來我跟爸爸商量,我爸爸是一個很民主開明的人,他說,如果你認為這對社會有益,你想做就去做吧!但無論做什麼都要做好。

問:所以你從政以來有覺得失望過或遭遇挫折嗎?

吳:一定會有的啊!從政有高低起伏,也曾經落選啊,也有覺得不如意的時候,都會有。

問:可是初衷還是沒變嗎?

吳:沒變。因為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熱情的人,要把我的熱情給整個抹煞掉,沒有那麼容易啦,或許有一天會吧,但不是現在。

問:那也持續很久啊。

吳:很久,所以後來我就從政,從87年開始選舉時,那時候民進黨還是在野黨,沒有執政過,所以就是這樣一路走進來,很努力向前走。

問:現在新北市長還是朱立倫,你認為民進黨在新北市拿下市長寶座的機率有多大?

吳:很難判斷機率,但依我個人對選舉的了解,第一個要注意大環境,所謂「大環境」就是中央執政的優劣,會影響到選舉的結果,而且影響很大。其次是小環境,就是新北市政府現在施政的優劣;第三個是候選人本身的條件,以及他所提出的政見,包括個人政治魅力,這些都要做比較。

要比較的東西很多,我要認清現在的條件,有的地方對選情有利,有的不利,那我們如何讓民眾相信,讓我們來做,我們可以做得比較好,這一點是我們要努力的地方。

問:如何做?你有想到嗎?

吳:有,有一些想法,因為我們現在中央執政,原則上,除非有很離譜的地方,或違背民進黨自己信賴、信仰的價值,否則去挑戰的機會是不大的。但是,還好小環境我覺得他(朱立倫)做的是不好,我個人這樣覺得啦,還有很多可以提出爭點的地方。

我在蘇貞昌時代做過6年的機要秘書,對於蘇貞昌的施政,稍微年紀大一點的台北縣民眾大概都還有感覺,因為10幾年前而已,如果說,現在年輕的20歲、20出頭,那當然沒感覺,如果問30、40歲或50歲的,他們當年應該都有感受。

問:你跟蘇巧慧和蘇貞昌,一起跑行程跑得滿勤的,看到現在地方的反應,你覺得面對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尤其是民進黨,你說的小環境、大環境都有問題,地方的反應是什麼?

吳:最大的反應就是有些地方民眾對中央的施政有意見,比如一例一休,或是說其他部分,例如阿扁要不要特赦,各式各樣的問題,其實民眾的要求很高。

問:這些有辦法突破嗎?

吳:不知道,但這不是個人可以決定,當然在過程中,我們會參與意見,但不是我個人可以決定的。譬如說年金改革也會有很大的影響,軍公教人員有一部分反彈的很厲害,這也會影響到選舉,有一部分選民是愛之深責之切,你上台了,沒有馬上做好,那我就覺得選你也沒用。但我是這樣覺得,幾十年來,看我從87年到現在已經20年了,也有看到台灣社會的進步跟改變,改變向來就不是一蹴可幾的,當下都會覺得很慢,可是回頭去看,其實有相當大的進步了。

問:別家質疑你們,你也會這樣跟他講嗎?

吳:沒有,我不會這樣講,也沒必要這樣爭辯。我是覺得時間在走,台灣的選民相當有智慧,或許會一時被帶風向,沉澱之後,他慢慢還是會去思考比較深入的問題。

問:剛剛你提到的一例一休,剛好你有被這個火燒到一點,你當初講出那一句話(不支持一例一休,選舉時可以不支持民進黨)的時候,你自己有沒有覺得被斷章取義?
吳:我希望的是,那天在黨團開記者會的時候,那10幾分鐘的記者會大家能從頭看到尾,原音原貌呈現,這樣對我比較公平。

雖然我這樣講,酸民又會說我在強辯,但我還是講一下。當初我在當黨團幹事長,當時民進黨的版本是一例一休,然後減7天假,再增加幾天的特休假,但其他3個在野黨全部都是兩例,而且不能拿掉7天假,不能放假一致,所以,當時立法院有4個版本,我是衷心確信,民進黨的版本是最有彈性的,跟其他在野黨的版本來比較,我們這個版本被社會接受的可能性比較高,所以,我會覺得如果民進黨實施起來,民眾覺得這是不對的,在野黨的版本才是對的,那民進黨願意負起政治責任來。民主政治嘛,你對於執政黨的版本覺得萬萬不能接受,執政黨當然就要負起責任,不能推卸責任,當時這樣說是為了表達我們對自己版本的信心。

議案都是用來比較的,沒有誰的法案是百分之百完美,回過頭看,現在罵一例一休的都是罵他不夠彈性,那你想想看如果是3個在野黨的版本,採兩例、7天假沒拿掉,你覺得現在的狀況會更糟糕,還是更好?所以,我還是由衷相信我的看法沒錯,如果有一天我覺得自己真的犯了大錯,而且對不起這個社會,我也不會說要去爭取什麼。

問:針對一例一休,外界對於施行有一些不夠周延的地方,民進黨黨團好像也有意推修法?

吳:黨團還沒有一致的見解,是部分立委提出他的版本。我個人想法是這樣,現在既然社會對這個有意見,如果大家認同要改,當然可以來談,但前提是什麼?我覺得有件事要先弄清楚的,在野黨的態度是什麼,如果3個在野黨還是堅持要兩例,勞團還是堅持要兩例,且7天假要恢復,我現在提出任何修正案,就回到當年對打的狀況,這樣對事情沒有幫助。

所以我現在要拜託很多媒體人,你們可不可以先請教一下國民黨的態度是怎樣,因為當年國民黨最無厘頭。國民黨在執政時,在光譜上面是比較接近企業,比較能夠體諒企業的苦衷,但當了在野黨之後,完全忘記這件事,突然180度轉變,變成堅持兩例而且不能減7天假,完全站在勞團的意見。

現在如果大家來談一例一休的修正,我希望不要只有民進黨談,應該整個立法院都來談,在談之前,我希望有機會了解在野黨的態度,如果國民黨、時代力量跟親民黨都認為,一例一休太沒彈性了,他們主張更有彈性,那麼修法是輕而易舉;如果今天企業主要求更加彈性,民進黨也認為彈性不夠,但3個在野黨認為彈性太大,要拼命維護勞工,這個差距就非常大,這樣子修法談何容易。

我覺得,執政黨在執政時要負大的責任,可是,社會也不要在討論問題時都不管在野黨跟勞團的態度,我們在媒體上看到的都是企業主的態度,很少看到3個在野黨跟勞團的態度,立法院既然是民意機關,要彰顯的是全部的民意,至少全部的民意要了解之後,再謀定而後動,我個人認為,雖然現在民進黨有立委想要增加彈性,但如果沒有經過細緻規劃而倉促推出,會引爆另一個戰場。

問:在立法院碰到同事沒有聊一下對於一例一修的立場嗎?

吳:不,如果我們私底下跟他聊,他的意見沒有表現在公眾面前,有時候會不認帳。我覺得,國民黨如果存心要把這樣事打爛,有一天他再回來執政,他也沒辦法執政。

我覺得國民黨在看笑話,也沒有想過要修,國民黨看媒體和企業主一直在罵民進黨,他們就很高興。但到底社會的實際面是什麼,需要互相了解、釐清。在立法過程中,當時我是黨團幹事長,到了立法最後那一、兩個月,反而是很多新北市的中小企業主跟我說,趕快通過你們民進黨的版本吧!「通過後,至少還有因應之道,立法一直懸在那邊,我們很痛苦。」那時候我聽到很多這樣的意見,也曾經拜託他們,你們是不是要去遊說一下在野黨,叫他們不要兩例,不要讓我們立法這麼困難。

問:這次世大運的風波你怎麼看?柯P團隊的處理?

吳:我覺得維安真的應該要做好。你看反年改團體這樣作,讓大家都非常氣憤,當下大家是非常痛恨的,維安該檢討,但現在世大運還在辦,當下要馬上去做什麼事,也不見得適當。舉個例子,大潭發電廠發生問題,由於社會大眾的壓力,當天就要叫經濟部長下台,然後隔兩天又要叫中油董事長下台,我不反對負政治責任,但有問題時,你馬上叫他們下台,有達到你要解決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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