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台南,一場地震震塌了宏偉大廈,至今記憶猶新。我在震後約莫一個月的時刻,踏上這塊土地。這次事件裡日本給了台灣破格的支援,令人特別印象深刻。很多當地的台南人都對此難掩驚訝,因為台灣在恰好5年前的那場東日本大地震裡捐了超過200億日圓的捐款,而讓很多日本人抱著報恩的心意送來了各種援助。

台南市政府的國際關係科科長陳宜君表示,到上星期為止,從日本各地送到台南的捐款約有120筆,總金額高達1億日圓。其中,日方以小額捐款最為顯著,人們大多是直接找上日本各地的台灣駐外機構表示想捐錢,要不然就是直接匯款到台南市政府的戶頭裡面。陳科長表示,來自日本的援助不論在質或量都遠遠高出其他國家許多,「台南市收到了非常多從日本各級學校或機構、團體等送來,替我們加油打氣的紙鶴和卡片,給了我們很多鼓勵。這讓人深深地感受到,對台灣來說,日本就像是家人或兄弟一樣陪伴在身邊,日本真的是台灣在世界上一個非常特別的朋友。」而日本政府發表的1百萬美元捐款,則是透過紅十字會匯入的款項,並不包含在上述統計裡。

台南市政府方面表示,早在地震發生當天,日本政府便來訊表示將派遣事前調查小組過來,隔天,由5人組成的調查小組便抵達當地。他們視察了現場,再與台南市府進行溝通,然後確認除了有複數大樓倒塌的地點外,沒有其餘特別嚴重的受災地區,目前靠台灣原有的人手及物資便足稱充分。於是日本政府在當下立刻決定將協助支援用水,幫助因地震導致水管破裂而陷入斷水的鄰近居民。日本透過JICA,從新加坡的儲存設施運來一共3600瓶的4公升瓶裝飲料。相較於此,其他國家沒有特別詢問台南方面的需求,而是直截地來信表示「想派搜救隊過去」等等,這讓陳科長在心中留下了印象,覺得「日本政府周到而實際的應對方式,讓人非常佩服」。

與日本的溝通得以順暢無阻,或許台南這塊土地的特質是要因之一。台南保留著許多日本統治時代的建築物與民宅,不少咖啡店等餐飲業者也將這類日本建築加以靈活運用。於是,在這塊土地上,能看見最多日本文化融入台灣社會的模樣。放眼台灣全土,這裡堪稱擁有最為親日的土壤。這場震災獲得了彷彿要比實際災情還更多的援助,我相信對台南人來說勢必會成為一則忘不了的記憶,長久流傳。同時,這也毫無疑問會是日台交流史上貴重的新一頁。

在這之外,我還去了一趟「維冠大樓」在台南永康地區的舊址。在那裡,大樓磚瓦已經完全清除,原以為是龐然巨物的大樓,舊址卻意外地不十分寬闊。倒塌的大樓橫過主要幹道「永大路」,倒進了對側建築物的地盤。夾著馬路的兩側,如今都已成為淨空的荒地,周圍堆疊起高聳的泥土砂石。

我的地陪郭國文,也就是永康地區民選的民進黨籍台南市議員,他告訴我,對於這片大樓舊址該如何使用一問,還沒有定論。住戶現在四散台南等地,過著疏散外地的日子,而台南市政府則提供房租等生活補助。目前,幾乎沒有人希望在大樓原址蓋一棟一模一樣的大廈入住,未來將開始討論出售房屋權利的事宜,據悉很可能會由台南市政府買下,改建為公園。早在2月21日時,聯合公祭便已經結束,這意味著所謂「事後處理」,在形式上已經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我實際走訪當地之後還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即使瓦礫已經徹底淨空,但人車的通行量卻異常稀疏。筆者過去曾數度來到永康地區,這裡鄰近台南市中心,周邊又有工業區,人口正在急速成長,永大路兩側餐飲店林立,每逢早晚總是人車熙攘。而這樣的一片地,在傍晚的尖峰時刻卻異常閑靜、空曠。

郭議員表示,事件還沒落幕的期間,車流與人流面臨了巨大改變,一直到大樓拆除後都沒有回復原狀。這之中最大的原因據說是「有靈異事件」、「不吉利」等各種謠言在台南人之間流傳。「聽見嬰兒的哭聲」、「晚上開車路過事發現場的時候,看見有人影在舊址那兒揮著手」,諸如此類,千奇百怪的謠傳四處流竄。於是比台北人更篤信宗教,也比較迷信的台南人,就這樣遠離了當地。我訪問了一位在事發地附近開雜貨店的老闆,他告訴我業績還拉不回震災前的一半,有不少業者都在考慮關門大吉,另尋他處重起爐灶。

另一方面,台南市身為古都,這場地震對當地文化資產造成的打擊,也隨著調查的腳步陸續明朗。根據台南市政府於3月上旬整理出的「台南市文化資產災損統計表」顯示,有6處「國定古蹟」以及28處「市定古蹟」、5處「歷史建築」,因地震受損。其中,除了著名的「孔廟」、「武廟」等台南觀光重點之外,「原台南州廳」、「原氣象站」、「原台南愛國婦人會館」、「原台南武德殿」等日本統治時代留下的建築物也包含在內。

台南市政府目前正在審慎檢討修復的必要性和預算等事宜,把部分捐款挪用至這類文化資產的復原工作上,預估會是可行的。目前台南市府打算致力於儘速展開修復工作,因為這些歷史悠久的建築物,一旦受損的部分擱置越久,便越可能加速劣化。對於震災可能引發的某種輿論傷害,台南方面很是戒慎恐懼,他們強調即使部分文化資產的確有受到損害,但整體而言沒有出現顯著災情,不會影響觀光、遊覽等行程。

作者:野島剛(日本資深媒體人,前朝日新聞台北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