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動畫學校畢業的呂文忠回到家鄉桃園,貸了款在爸爸留給他的土地上蓋了一棟工作室後,才發現家園被劃進航空城徵收範圍,想「贖回」還要自付1.6億。就在出門抗爭的某天,爸爸還喝農藥自殺。親眼目睹爸爸從生到死的過程,讓呂文忠痛苦也相當自責,但他相信若沒有爸爸的犧牲,工作室是保不住的。現在的他,只希望能繼續完成偶動畫長片《精工小子》,讓爸爸在天上能看到他實現夢想。

呂文忠說,他的動畫作品都跟他的人生很接近,像他就把小時候爸爸帶他去鞋店買鞋,他想要買愛迪達卻只能穿雜牌鞋的事情拍成《鞋子》;《馬戲團團長》是反映小時候他因為暴牙被嘲笑,渴望跟平凡人一樣的心情;而大四完成、描述大企業剝削農民的《番茄醬》也跟他畢業時要尋找工作的心境有關。

呂文忠的媽媽在7年前、他大一時因車禍過世,那2年他都走不出來,是後來看到媒體報導校園槍擊事件時,聽到一句話「要記得人活著時美好的樣子,而不是他死去的時候」心裡才終於釋懷。畢業前的他當時想說爸爸年紀也大了,將來有天遲早也會離他而去,所以在畢業前和朋友們一起發想的《精工小子》,才會設定主角少年約翰的雙親突然過世,要自己跟邪惡世界奮鬥。

豈料命運捉弄人,當初寫的劇本竟預言了幾分真實世界。

他回到台灣後先鬧了一場家庭革命,執意貸款了2000萬在父親留給他的土地上要蓋一間工作室,蓋之前他還再三跟政府確認不在徵收範圍內。好不容易蓋完後,本以為可以開始逐夢時才又發現,終究還是躲不過被徵收的命運。政府跟他說,如果想要「贖回」自己的家,就必須要自己掏出1.6億元的土地地價稅金。

呂文忠加入航空城自救會抗爭後,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將他們家劃出徵收範圍。只不過,這房子卻是他爸爸用命換來的,他的父親呂阿雲在2013年底喝農藥自殺。

回憶父親,呂文忠說,他爸爸是個不苟言笑,但關心孩子卻比自己還多,以前他在美國都要鼓起勇氣跟爸爸開口要錢,爸爸一開始都會斥責他為什麼花那麼多錢,但隔天就跑去匯錢。事發之前,他只覺得爸爸有點不尋常,一直問他房子貸款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好像要確認如果他走了,我能不能自己好好生活」,完全沒想到就在家人出去抗爭的禮拜六那天,爸爸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呂文忠說,他是個很有想像力的人,他都還能想像媽媽發生車禍,被車子碾過去的畫面。而回憶起爸爸過世當天的情形,呂文忠也壓抑不住情緒,因為他親眼目睹了爸爸從生到死、短短不到2小時的過程,當時爸爸坐在田邊嘴巴還流下農藥、想餵他喝水卻死意堅決地緊閉雙唇、送醫後醫生宣告不治、拔除氧氣罩...。

呂文忠說,他不會不原諒爸爸這麼做,可能爸爸覺得他活到85歲也夠了,才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幫助孩子們把房子留下來。後來那段期間,他不但要克制自己的心情面對媒體,也要一邊想著如何繼續對抗政府,沒有太多時間難過,只有自責比較多。後來,他還做了一個夢,夢到爸爸騎著以前那台三輪車,邊喊著「阿忠阿忠!」來找他。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當然不希望爸爸再走上絕路,但他也堅定地相信,沒有爸爸的犧牲,「我們的抗爭絕對不可能那麼順利」,也不可能把房子劃出徵收範圍,最後全部保留下來,他心中對爸爸只有感謝,之後順利把電影拍出來,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精工小子》順利拍完之後是對父親的一種交代?呂文忠說,應該說是對自己交代,爸爸是希望他成家立業,但緣分還沒到,他也沒辦法。他之前就曾帶爸爸去電影院看他在台北電影節得獎作品,爸爸看了也很高興,那時他就想如果他能再次帶爸爸到電影院裡面,而且是買票的院線片的話,他爸爸應該會更安慰。現在爸爸走了,他也會繼續把影片完成,「如果他在天上能看到當然是最好的」。

影片即為呂文忠接受專訪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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