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6日,詹姆斯.華生(James D. Watson, 1928–2025)辭世,享壽97歲。他與克里克共同發表的DNA雙螺旋結構,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科學突破之一。然而,這位改寫生物學史的科學家晚年卻因爭議言論,特別是涉及種族與性別的偏見,引發科學界與社會廣泛討論。華生的一生,是科學成就與倫理反思交織的縮影。

1953年,華生與克里克發表DNA雙螺旋結構,為遺傳學、癌症研究與基因療法開啟新時代。《Nature》引用科學家Bruce Stillman的話說:「DNA雙螺旋的揭示,開啟了人類基因組定序與癌症抗體的時代。」他曾任哈佛生物學系教授,領導冷泉港實驗室(CSHL),並推動人類基因組計畫,其科學成就無可置疑。

然而,華生晚年的言論,對種族與性別的偏見,引起社會與科學界的強烈譴責。2007年,他接受《星期日泰晤士報》訪問時稱:「我對非洲的前景本質上感到悲觀,因為所有社會政策都建立在智力平等的假設上—但測試結果並非如此。」2019年,他又在PBS訪談中表示:「黑人與白人在智商測驗上存在平均差異,我認為這是基因造成的。」他還曾以基因為由評價女性在科學的能力,及同性戀的「選擇性」問題。這些言論違背科學倫理與人文價值,也引起冷泉港實驗室撤銷其所有榮譽職位。

華生的悲劇,不是無知,而是過度自信的「化約主義」。他將生命、人格、智力乃至倫理,都視為基因的直接結果,忽略了環境、文化與人性的複雜性。漢娜.鄂蘭曾說:「現代人的危險在於以思考取代行動,以知識取代理解。」華生正是這種人類頂尖學者的張力化身:站在真理的高地,自信且挑釁,卻忽略了人性與倫理。

科學自由,從來不是「說出一切可能的話」的權利,而是「知道何時沉默、何時謙卑」的智慧。華生的失誤提醒我們,科學事實若脫離倫理脈絡,將可能被政客誤用,成為偏見與壓迫的工具。基因並非唯一答案,環境、教育、文化、選擇與行動,同樣塑造人類的命運。

華生的一生呈現極端矛盾:他讓我們第一次以清晰幾何語言凝視生命本質,但也讓我們看到科學家自身的脆弱。當他以基因解釋智力、種族與性別時,他已不再單純探索生命,而是在對人進行定義。這種「科學化的傲慢」,提醒後人:知識並不自動導向善,理解結構未必等於理解意義。

追悼華生,最好的方式,並非只記得DNA雙螺旋的偉大,而是學會反思他所未能反思的部分。科學家不只是尋找生命的構造,更要尊重生命的複雜性。記住華生,不僅是紀念一位科學巨人,也要警醒:科學若失去倫理,理性可能成為冷酷的力量。

真正難解的,不是DNA,而是人心。那條更難的螺旋,是倫理與人性的曲線—非線性、複雜,甚至比最精密的基因結構更難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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