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自稱為「台獨頭子」、但獨盟內卻常以「歐吉桑」或「永遠的主席」稱呼他的台灣獨立聯盟主席黃昭堂,今(17)日上午在和信醫院動鼻竇手術後,於恢復室休息時,突然心臟停止,經送往台大急救無效,於上午11點20分因主動脈剝離過世。細數他一生走來,除了致力於台獨運動外,連博士論文也是以「台灣民主國」作為研究題材,堪稱台獨運動第1人。

除了一生致力於台獨運動外,黃昭堂的二戰史觀也受到外界矚目,更反映出那個時代多數台灣人的歷史經驗。他曾以自己親身經歷為例指出,美軍轟炸台南時,他還是小學生,看到轟炸機低空對著戴著學生帽的他們進行掃射。他說,「從飛機上看,當然看得很清楚這些都是小孩子」,但轟炸機還是執意用機槍掃射,對他們而言,這當然是屬於侵略的行為。

黃昭堂大學畢業後,服了1年半的預官役後,於1958年12月來到日本,進入東京大學大學院國際關係論碩士課程攻讀。隨後,就與他中學老師王育德及幾位台灣來的留日學生,在東京成立了「台灣青年社」,這也就是今天「台獨聯盟」日本本部的前身。

他曾自述「1958年12月來日本,進入東京大學大學院國際關係論碩士課程攻讀。我原本是要研究『凱因斯理論在後進國是否有效』,隨後我發現我雖然是一個獨立運動者,卻對台灣問題的基礎不太好,於是我就改研究美國的台灣政策,並且以『美國台灣中立化政策的決策過程』作為我的碩士論文,之後,我進入博士課程後,我更覺得,我需要對台灣問題、台灣史再作進一步的研究。」黃昭堂並於1969年「台灣民主國的研究」獲得了東大社會學博士學位。

1964年,「台灣青年社」改組為「台灣青年會」,黃昭堂擔任委員長的職務。1966年,該會再度改組為「台灣青年獨立聯盟」。1970年,全世界的台灣獨立運動團體,包括日本的「台灣青年獨立聯盟」、「全美台灣獨立聯盟」、加拿大「台灣人權委員會」、「歐洲台灣獨立聯盟」及「台灣自由聯盟」等,共同合組「台灣獨立聯盟」,總部設在美國。該聯盟成立沒多久,就發生了舉世震驚的黃文雄槍擊蔣經國事件,史稱「刺蔣案」。

當時,留日學生在日本停留時,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向日本政府取得停留許可。1968年3月26日,獨盟成員柳文卿照例到入管辦事處報到,無警覺地被拘留,並不准打電話,將被遣返回台灣。

獨盟獲知後,已經是法院下班後的5點半,緊急向東京地院提出申訴,但日本政府還是決定將於隔天上午早上9點半用華航班機送還,以迴避法院審理。因此,獨盟成員10餘人開會決定開車衝撞護送車,製造車禍,以爭取時間讓法院介入。同時,為防萬一撞車計劃末能如願,決定由黃昭堂等8人在羽田機場送機坪待命,看到柳被護送前來就跳下飛機跑道奮力阻止柳被送還。當時,為了表示決心,前駐日代表許世楷行前還留話給夫人盧千惠,叫她於他死後再嫁。

黃昭堂在1988年接受「進步時代週刊」訪問時說,「等到柳文卿的遣送車抵達機場後,我們十個人紛紛跳進機場禁區內,和日本警察大打出手,結果,我們十人全被抓了。日本政府知道法院已經在前日的半夜十二點判決日本政府不得遣送柳文卿,台灣青年獨立聯盟有關柳案的主張合於法院的判決,日本政府若強將我們十人起訴,將一定會敗訴。於是拘留了我們三天之後,全部釋回,以不起訴處分來解決這個問題。從這點也可以看出日本司法的完全獨立。」

黃昭堂回到台灣後,於1995年起擔任台獨聯盟主席。他曾提及,約在97、98年後與時任總統李登輝見面。1999年陳水扁為了參選總統,到杭州南路獨盟辦公室與他會面4個小時爭取獨派勢力的支持。但2000年5月20日當陳水扁發表「四不一沒有」主張時,黃昭堂說,他要給陳水扁1年的時間,才會評論。1年後,他則如承諾接受媒體訪問指出,這「四不一沒有」的主張,沒有一樣是總統的職權,陳水扁怎麼可以提出這個政策呢?

2005年扁宋會後,黃昭堂痛斥陳水扁背離先前主張,表達要辭去總統府國策顧問頭銜。同一時間,獨盟日本成員金美齡也說將辭去國策顧問之職。他並說,年底縣市長選舉,將不再輔選,要組團到南洋去旅遊。在陳水扁約見黃昭堂慰留時,黃向扁說,「總統你就給我辭去罷?我是獨盟主席,不能不辭。金美齡,我叫她不要辭。」扁問,「金美齡女士如果堅持要辭呢?」黃說,「我是獨盟主席,我命令她不辭,她就不能辭」。

當時,黃昭堂還向陳水扁說,「總統,還有很多美麗島事件的政治犯都沒有照顧到,請你多關心」。隨後,陳水扁於520再度公布國策顧問名單時,就將美麗島軍事大審的受難者林弘宣牧師聘為有給職的國策顧問。

2008年扁案爆發後,黃昭堂雖然認為國務機要費與政治獻金案都是國民黨羅織的罪名,但他沒辦法接受陳水扁將錢匯到海外的行為。因此,即便與陳私交甚篤,他終究沒到獄中探視過陳水扁。

黃昭堂的一生言行一致,雖然堅持理念,卻相當尊重新聞自由。筆者曾於2004年8月,陪同他在日本友人安排下,登上日本軍艦視察演習。但在後來當局關注下,日本友人希望筆者不要報導相關事情。但筆者以新聞自由為由,加以拒絕。黃昭堂見筆者如此堅持,遂不再多言,僅表達尊重媒體新聞自由權利。

台灣主流勢力常偏好將台獨勢力描繪成硬梆梆、不懂變遷的基本教義派,並以想當然爾的方式推論他們的政治立場。但以黃昭堂為例,卻非如此。去年7月,筆者曾針對民進黨如果執政後,該如何承受馬英九4年政權所遺留下來的外交包袱為題訪問黃昭堂。

就ECFA為例,黃昭堂認為,馬英九是民選總統,是合法政府跟他國簽訂的國際條約,不管如何,民進黨執政後,當然不能片面撕毀。

至於當時民進黨主席蔡英文提出執政後要將ECFA交付公投,黃昭堂則認為,並沒有必要。不過,如果站在公民投票的實施,可以讓人民更熟悉當主人的權利,他樂觀其成。

對於台灣獨立運動,黃昭堂總是抱著樂觀的態度。他認為,美日要防止中國壯大,總有一天,會出現有利於台灣獨立的國際環境。他也不認為,如果民進黨選上總統後,就要立刻宣佈台灣獨立。畢竟,這還要看國際社會的態勢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