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日文最輕鬆的部份,非漢字莫屬。回想第一次奉派出差日本,日文講不通、英文難溝通,只好靠著「漢字筆談」與日本人進行簡單交流,同行的老外直呼不可思議。後來隨著日語能力的加強,才發現有不少日文漢字與中文形同意異,字義相差甚大,常令人匪夷所思。試著整理一些好玩的名詞,並以「無、老、大」等字首作分類,讓大家見識一下,何謂「我認識你,卻叫不出名字」的尷尬。

第一個登場的是「無心」(むしん、mushin),日文不作無心之過,而是心無所拘束,意謂「天真無邪」。「無心に笑う」( mushin ni warau),說的是「天真地笑」。無心的境界令人聯想起老子的無為說,無用有用、無德有德,那日文的「無筆」(むひつ、muhitsu)和「無口」(むくち、mukuchi)又作何解?套用無為說,則無筆有筆、無口有口乎?沒有筆即無從下筆,日文就作「文盲」解釋。年歲漸長,歎不如老農,因為體會專業學識不敵生活智慧有用,故老農看似無筆實有筆。無口意謂「寡言、少語」,衆人皆知言多必失,故寡言者謙沖自牧,沈默是金,雖有口似無口,因此不生是非,人生自然輕鬆自在。

每逢新的一年,總會挑選一則座右銘來勉勵自己;今年選用日文「無學無才」(むがくむさい、mugaku musai),意謂「不好學又沒才能」,是不學無術之徒。乍看詞意毫無勵志可言,實則取其深層意義,警惕自己要力學不殆,以免面目可憎。

無字詞中,與身體有關又別具意義的有「無手」(むて、mute)、「無腰」(むごし、mugoshi)和「無骨」(ぶこつ、bukotsu)⋯⋯等,猜得出它們的真實意思?「無手」是沒有手可幫忙拿東西否?非也,無手者「空手」也,無手創業即白手起家。「無腰」則軟綿綿的,連身體都站不直吧?其實講的卻是「不佩帶武器」。「無骨」則令人想起一句名言:「人不可有傲態,但不可無傲骨」,意謂心志要堅強、外表則柔弱;日文卻大異其趣,意謂「粗魯、庸俗」。「無骨な人」(bukotsu na hito),指的是「沒禮貌的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由己者不僅事難自主,還意謂世俗眼光常依財勢論人,並以現實待人;所以無錢無勢者,遭遇人情冷酷對待,亦只能忍氣呑聲,徒呼負負又如何。日文的「無位」(むい、mui)正是上述寫照,意謂「没地位」,只有黯然接受形勢比人強的現實。「無勢」(ぶぜい、buzei)者亦難逃被排擠的命運,只是日語說的是「勢單力薄」,雖然與中文字意不盡相同,但無勢者易遭人欺負,也是可想而知。至於會仗勢欺人的傢伙,可歸類為無品之人;日語也有「無品」(むほん、muhon),只是此品非關品格、品質,而是指「無敘位的親王」。

有時「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日文的「無精」(ぶしょう、bushou)指的是沒有精神,意謂「懶惰」;由於一己懶惰而無法立足於社會,自然得不到別人的同情。同樣「無作法」(ぶさほう、busahou)的人,也因沒作為難有出息,只是日文講的是「不禮貌」,這樣的言行讓人無法接受。還有令人看不起的「無樣」(ぶざま、buzama),這裡的「樣」不作人的稱呼用,而是作樣子用,意謂沒有樣子,是「難看、不像樣」。「無様な座り方」(buzama na suwari kata)即「坐無坐相」。「無器用」(ぶきよう、bukiyou)是沒啥路用嗎?答對了,正解是「笨」。相反的,「器用」則表示「聰明」,為有用之才。那麼器用可以衡量嗎?可者為器量,不可者無器量嗎?其實非關衡量,日文「無器量」(ぶきりょう、bukiryou)相對於無器用的笨,竟然是指「長得醜」,「器量」則是「長得好」。那麼「無分別」(むふんべつ、muhunbetsu)又是怎麼一回事?是否人生而平等,無所分別?還是事無好壞,只有分別心?謎底竟是「莽撞、輕舉妄動」。此「分別」不是指分開,而是「判斷力、思考力」。行事衝動、不用腦袋,當然是「無分別」了。與無分別近似的,還有「無鉄砲」(むてっぽう、muteppou)這個有趣的詞,字面而言,是指「手無寸鐵」還敢衝上戰場,意謂「魯莽、冒冒失失」。所以「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由上述詞例看來,倒是非常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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