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最高法院 (Cour de cassation )10 日宣布了一項具劃時代意義的裁決:如果員工在休假期間生病,可以將未休完的假期順延。這個判決打破了自 1996 年以來的司法慣例,也標誌著法國勞動法與歐盟法律的全面接軌。

不過,這一司法新規也引發爭議,雇主組織強烈不滿,工會則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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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最高法院宣布,一名員工若在休假期間生病,而且有通知雇主,並出具醫生證明,那些與病假重疊的天數就不能算進休假,有權順延帶薪年假

法國最高法院在判決理由中強調,根據歐盟法律,病假不算作休假日。歐盟法院(CJEU)甚至認為,法定帶薪年假目的不僅是讓員工休息,而且是享受一段休閒與娛樂的時間,因此,如果員工生病了,就不能利用這段假期達到放鬆和休閒目的。

法國最高法院解釋,病假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病假不是「休息享樂」,而是「醫療與康復」的過程,「使員工能夠從健康問題中恢復過來」。帶薪年假與病假的本質完全不同,權利目的也不一樣,如果把病假算在休假裡,等於剝奪了勞工應有的休閒權利,因此,員工有權「另行補休」。

鑑於員工請病假時,身體並不是處於放鬆的狀態,而是處於需要照顧與治療的狀態。法國最高法院援引歐盟法律宣布,「生病使員工無法休息,在帶薪年假期間生病的員工有權推遲休假」。此裁決使法國法律與歐盟相關規定保持一致。

原本請了七天年假的員工,卻有兩天臥病在床,這兩天就不再被認定為假期,而是病假。等員工康復之後,還是能重新享受完整的七天年假。

歐盟法院2012 年判定,如果勞工在休假期間生病,假期應該被允許順延,否則會違反歐盟對於「年假作為一項基本權利」的保障。

迄今為止,法國《勞動法》尚未正式承認這項權利。因此,歐盟委員會對法國啟動了正式的通知程序。

2023年9月,法國最高法院根據歐盟指令修訂了法國《勞動法》,允許休病假的員工累積帶薪假期,即使「這種缺勤與工傷事故或職業病無關」。

議會於2024年4月通過了一項措施,允許休非職業病假的員工累積帶薪休假,但最多只能達到歐洲法律規定的每年四週,而不是法國法律規定的每年五週,工會此前對此提出了批評。

這次最高法院的裁決,可以說是正式將歐盟的精神,納入法國的法律實務中。對於勞動權益而言,這是一個歷史性的轉折點。

但這項裁決目前僅具有法理價值。法國法律尚未將該裁決轉化為《勞動法》,這使得其適用變得複雜。員工可能需要訴諸勞動法庭才能維護自身權利。原則上,未來的政府和議會應在未來幾個月內採取行動,將這項裁決轉化為《勞動法》。

法國最高法院的這項裁決在雇主組織看來,無異雪上加霜,法國最大雇主組織、法國企業行動聯盟(MEDEF)就指出,「在我們國家面臨來自開放世界的競爭、需要更多工作、並努力打擊濫用病假現象的時刻,這是一個非常負面的信號」。

法國企業行動聯盟呼籲「設立保護措施,限制該裁決的衝擊」。法國企業行動聯盟認為,當務之急應是「提升勞動價值,遏制濫用病假的現象,以減輕社保赤字」,而這項裁決將產生完全相反的效果,甚至會成為企業招聘的新阻力。

法國第二大雇主組織、法國中小企業聯合會(CPME)發表聲明,批評裁決「荒誕至極」,並緊急呼籲新任總理勒科尼(Sébastien Lecornu)赴布魯塞爾「捍衛企業利益」,同時立即修改相關法律文本。

法國中小企業聯合會指出,除了荒謬決定帶來的成本,更可怕的是勞動價值的崩塌,「工作的員工難道比休假員工低人一等?過去這是常識,如今卻被顛覆,堪稱巨大不公」。

聯合會以為,「濫用情況層出不窮,病假數量激增已經讓企業陷入混亂,並威脅社會保險體系的財政平衡。現在還要折算帶薪休假,該會諷刺說,「沒關係,幹脆再離譜一點!」

工匠與商人組織的法國本地企業聯盟(U2P)也表態反對。法國自僱人士和自由工作者聯盟(SDI)秘書長桑切斯(Marc Sanchez)指出,這對工匠、商人及小企業主而言是「過重的負擔」。他認為,新裁決導致的勞動法演變「與近幾個月來,關於法國工作時間不足以及短期和長期病假異常增加的觀察結果完全相悖。」

各大工會則普遍對這一裁決表示歡迎,並稱其為「期待已久的進步」。

法國第一大工會法國工人民主聯盟(CFDT)強調,生病不是度假,允許員工順延休假是正常的。該工會認為,這一新規則要求企業「重新思考工作組織」,並再次推薦「時間儲蓄賬戶」(Compte épargne-temps)作為工具,幫助員工在生病未能休假的情況下存儲和延期使用假期。

法國工人力量總工會(FO)稱讚這是保護員工的決定。法國總工會(CGT)也稱這是一項重大勝利,並呼籲「立即在所有企業執行該司法解釋,並具有追溯效力」,同時應「將其寫入法律,以確保這一社會進步長期有效」。

其他專家則指出,這可能會為公共財政和社會保障帳戶帶來問題。 Capstan Avocats 律師事務所合夥人 戴席耶(Arnaud Teissier)解釋,「在我們試圖重新平衡赤字(2024年赤字將達到220億歐元)時,我們又往機器裡投了一筆錢。」

已倒台的白胡政府計劃透過收緊病假規定來控制醫療成本之,最高法院卻簽署了一項截然相反的措施,這位律師認為,「這將把原本沒有理由存在的病假加入社會安全體系」,在「我們正在追查病假,尤其是那些可能有點濫用的病假」之際,「這未必是一個好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