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聽到韓裔美籍的導演安德魯安(Andrew Ahn),打算重拍李安導演的《喜宴》,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麼?」接下來的反應就是「這下有趣了!」

2022年,一部叫做《熱戀彩虹島》(Fire Island)電影出現在Disney ,敘述一群男同志去度假勝地尋歡,卻巧遇真愛的故事。通常同志電影的元素與橋段都差不多,但是《熱戀彩虹島》竟然是改編珍奧斯汀的經典小說《傲慢與偏見》!我想珍奧斯汀地下有知,一定無法相信自己的小說可以拍成男同志電影。

可是《熱戀彩虹島》在精神上完全百分之百吻合珍奧斯汀的小說,即使經過主角性別與性向轉換後,巧妙地變成男同志的《傲慢與偏見》。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導演安德魯安(Andrew Ahn)留下深刻的印象。這種要把經典重新拆開、解構、重組的挑戰,是完全考驗創作者的才華、智慧與膽識。

楊伯文(左起)、韓基燦、尹汝貞、導演安德魯安、凱莉瑪麗陳、莉莉葛萊史東,出席《囍宴》首映。(東方IC)

現在導演安德魯安再次面對這樣的挑戰,把李安的《喜宴》重新翻拍為《囍宴》(The Wedding Banquet),這次捲入假結婚的不光只有3個人,而是變成了4個人。這無疑需要加倍的才華、智慧與膽識。所以,為什麼要翻拍呢?

韓裔美籍的安德魯安,回憶自己8歲的時候,第一次看了李安的《喜宴》,那時候沒意識到這是一部講述同志的電影,只是單純當成一部「亞裔在美國」的電影欣賞。但在自己長大以後,發現這個故事對自己的重要。他說,「在我和男朋友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們就很早談過關於要不要小孩的問題。他當時跟我說:『如果發生了就發生了。』這句話後來也成了電影中的一個台詞。而我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作為同志,我們必須非常有意識地去計劃生孩子。所以,任何一點猶豫對我們來說都會變成巨大的障礙。我們不像異性戀那樣,可以不小心就懷孕了。」

如果說李安版本的《喜宴》,婚禮就像是得到討論性的通行證,結婚後可以討論各式各樣的性,從男女之間到男男之間,這也就是當初李安要花上一個星期拍攝喜酒、鬧洞房,但是安德魯安的《囍宴》,婚禮比較像是討論家的組成,「正因為如此,我覺得我有機會去探索這些議題,並且把《喜宴》的故事,以一種更現代的方式,講述給當代的觀眾聽。」

另外一個理由,他沒把片中的婚禮拍成重頭戲的理由,安德魯安笑說:「其實韓國婚禮本來就很快。對,韓國的婚禮儀式通常不會很長。而對我們來說,我們想呈現的是,所有這些累積起來的期待感。」片中婚禮的重點不是新郎或新娘,而是各自代表新郎與新娘家族的兩個女性,也就是陳沖與韓國女星尹汝貞(Yoon Yeo-jung),坐在餐桌上的那頓晚餐,「那是屬於她們兩個人之間,非常安靜、私密的時刻。」

不過即使韓國傳統婚禮儀式很短,但對安德魯而言,能在片中呈現給觀眾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對於能在這部片中加入韓式婚禮感到非常興奮。這是跟原版電影不同的一個改動,主要是因為我自己是韓國人。我10年前看著我哥哥舉辦了一場傳統韓國婚禮,我看到那場儀式讓他跟父母變得更親近,也讓他跟妻子之間的聯繫更深,甚至讓他與自己的韓國身份認同感更緊密。而這讓我這個身為同志的男人開始思考:我是否也有機會參與這樣的傳統與連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透過拍這部電影,我好像是為自己舉辦了一場韓式婚禮。」

再者,他認為《熱戀彩虹島》比較多的篇幅在討論性,「所以這次我想換個方向,去呈現酷兒人生中的另一個面向。」對他而言,《囍宴》的重點在於建立酷兒家庭,「我想講述的是一個關於『家庭』的故事,有很多複雜又細膩的地方。但同時,那些情緒本身是非常普世的。不安、恐懼、喜悅—這些情感是很多人都能夠感同身受的。」

不過當初《熱戀彩虹島》僅在串流平台上推出,而《囍宴》則是在戲院上映,這對安德魯安而言也是非常大的挑戰,至少在票房上,如何說服更多的觀眾,讓他們願意進戲院欣賞一部以同志為劇情主角的電影,「我無法否認票房成績確實是我相當在意,也是我必須思考的事情。但同時,在拍攝過程中,我必須專注於講好一個故事,並且真正去關心這些角色。這才是我作為創作者的首要目標。希望能吸引更多人進戲院觀看,也希望大家能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起來,藉由這部片有機會去思考什麼是家庭,思考我們是如何照顧彼此的。所以,我非常希望這部電影能有好的成績,也希望觀眾們能夠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