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極右派國民聯盟贏得歐洲議會選舉是在意料之中,總統馬克宏在選後宣布解散國民議會,卻是始料未及,像在政壇投下一顆震撼彈,馬克宏這項意外之舉被認為是一場政治豪賭,並且甚至可能讓法國出現史上第四次的左右共治。

9日晚當電視8點新聞宣布歐洲議會選舉預估結果是,國民聯盟以超過30%的選票贏得大選,馬克宏領導的復興黨(Renaissance)以15%左右的結果慘敗,整整輸了一半的選票。

電視台所有的分析都不例外的說,除了總統選舉第二輪的得票率,國民聯盟的得票率是該黨歷次全國大選中獲得的最好成績,將將為民族主義和主權主義陣營在歐洲議會的崛起做出決定性貢獻。

此外,國民聯盟在法國選舉史上創下的紀錄還包括,是40年來歐洲議會選舉中政黨最高得票率,也是40年來,得票最高的政黨和位居第二的政黨之間第一次有如此大的差距,也創下自1988年來各種選舉中第一輪投票最高的得票率。

法國極右派的歷史出現重大突破,國民聯盟的主要候選人代表巴德拉(Jordan Bardella)在結果揭曉後指出,歷史性的得票率是選民對總統政策的無情否定,「現任政府這次前所未有的失敗,標誌著一個週期的結束,也是後馬克宏時代的第一天」,他呼籲馬克宏「接受新的政治現實」,解散國民議會,提前「組織新的立法選舉」。

就在長篇大論「執政黨得票率不到主要對手的一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馬克宏第二個任期將變得非常困難」等,在這些法國內政甚於歐盟未來滔滔不絕的評論聲中,等來了9點鐘馬克宏表情凝重地發表電視講話,只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馬克宏宣布解散國會

他宣布將於 6 月 30 日舉行第一輪立法選舉,並於 7 月 7 日舉行第二輪立法選舉。

他說,歐洲選舉的結果 「對捍衛歐洲的政黨來說不是一個好結果」,「民族主義者和煽動者的崛起對我們的國家來說是一個危險,對歐洲來說是個危險,對法國在歐洲、在世界上的地位來說也是個危險」,極右派政黨正在歐洲大陸各地萌生勢力,這是他不能接受的局面。

所以,馬克宏做出令人震驚的決定,「通過投票把選擇我們議會未來的權利還給法國人」,解散國會是一個 「嚴肅又沉重的決定」,但 「它首先是一種信任行為」。馬克宏在向全國發表的演說中指出,包括得票最高的國民聯盟在內,法國的極右派政黨在法國的歐盟選舉中成功拿下近4成選票。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現在是澄清問題的關鍵時刻。我聽到了你們的訊息、你們的擔憂,我不會讓這些問題不了了之…法國需要一個明確的多數,以便在平靜與和諧中行事」。

馬克宏說,「我決定由你們來選擇…請相信你們自己,站在為自己和未來世代做出最佳抉擇的法國人民的立場上。」

馬克宏解散國會的決定,震驚全法國,包括在電視評論台上的執政黨議員當下憤怒未被事先告知又無可奈何只能接受事實,雖然總統核心圈已經謠傳了一整天這個可能的動作,雖然幾個月來,愛麗榭宮已經在謹慎地研究解散國民議會的利弊和風險,但馬克宏的宣布所引發的震撼效果還是讓人不寒而慄,地震、炸彈、瘋狂、晴天霹靂、極限自殺等驚爆詞彙通通出籠,沒有人再談歐洲選舉了,評論紛紛轉向,揣測馬克宏決定的策略,以及三個星期後首輪立法選舉的應對。

對馬克宏來說,在慘敗之後,這是一場極其冒險的政治豪賭。

馬克宏的算計是在2027年的總統大選。若照這次歐洲選舉中的得分比率,國民聯盟在議會選舉中有不小的獲勝機率,萬一國民聯盟主席巴德拉以相對多數票如願進入總理府,馬克宏與巴德拉從現在到2027年總統大選的左右共治,有可能在聲望和合法性上削弱國民聯盟。畢竟說的比做得容易,法國方方面面的問題沉痾已久,巴德拉在三年內真能解決所有馬克宏難以解決的問題嗎? 這是一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謀劃。

馬克宏的盤算還有,國民聯盟是否可能在如此匆促的國民議會選舉中,徵招到好的候選人來挑戰議會的577個席次? 若國民聯盟只是以相對多數票贏得國會席次,也就有可能會在國會陷入和執政聯盟之前一樣的僵局,馬克宏派、極右派和左派各行其是,解散前的國會因為執政聯盟未達多數,改革計劃都面臨反對黨的阻力,形成政治內耗,每一法案、預算案都無法順利通過。

馬克宏的孤注一擲還有從國民聯盟手中收復失土,期盼中間派聯盟在3周短暫且激烈的競選活動中,收復在2022年立法選舉中失去的絕對多數席位,對抗民族主義阻止極右勢力崛起,並為他剩餘3年的總統任期挹注新動力。因為歐洲議會選舉通常被選民視為向現任政府表達不滿的方式,而攸關國內政治的國民議會選舉,選民的考慮就多了許多。不過,今年三月觀察家雜誌就透露IPSOS民調公司去年底做「如果議會解散將進行新的投票」民調指出,只有89國民聯盟將獲243-305席位,超過289絕對多數席位。

儘管傳統右派共和黨或左派社會主義者,被視為最有可能和執政黨聯合建立起反極端主義聯盟,但是,兩次總統選舉都為了反極端主義而投給馬克宏的民眾這次還會買單嗎? 共和黨已經先發制人的斬斷結盟可能性,主席西奧蒂(Eric Ciotti)表態不會與執政政權有任何形勢的結盟、配合和合作,「這個政權對法國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馬克宏這個「對民主和制度的極其危險的遊戲」決定讓人想起1968年的戴高樂總統,他在學生運動結束後為恢復秩序而解散國民議會,通過這一策略終究贏得勝利,還有1997年席哈克總統希望鞏固其在議會中的多數地位,要求舉行新的選舉,結果卻導致共治,成為政治笑話。

但馬克宏似乎別無選擇,他試圖重新奪回主導權,以免其政權持續在政治挑戰和潛在政府崩潰中苟延殘喘,而他響應批評,勇於付諸行動、敢於做出冒險決定、有擔當的形象,也是重新贏回人心的方式。

只是,費加洛報就評論,「國家元首冒著風險,將明天的權力交託給他曾承諾阻止其發展的政黨,這一史無前例的決定將使國家躍入未知世界,帶來的後果將無法估量」,是否會帶來更多的分裂、更多的僵局和混亂? 法國政治進入不確定的新階段,對整個歐洲都將是一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