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是疫情期間,歐洲停課天數最少的國家,前任教育部長布朗凱(Jean-Michel Blanquer)的名言是,與其100%的關閉學校,寧願關閉1%的班級。這也是歐洲多國政府在連續兩年九月時強制學生返校開學的理由,儘管疫情持續升溫而且幾乎已到防不勝防的地步,但是,教育公平性更重於一切,減少學童因遠距教學產生的知識差距,幾乎是社會共識。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法國學校的總停課時間只有10個星期,是歐洲國家最少的,英國、德國和義大利都在30個星期左右,布朗凱為此自豪地說,自疫情危機以來,法國成為2020年學生上學天數最多的國家之一,「這是我們孩子的勝利。」

法國政府認為,不能因疫情犧牲孩子受教權,教育部長布朗凱理念堅定,要讓學校繼續保持開放,因為保持教育的連續性至關重要,「這關係到我們孩子的未來」,他認為,最大限度的疫情預防措施不一定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教育不是一個可調整的變量,停課對孩子們的學習乃至心理、健康都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教育公平性的問題。

2020年3月16日起全國停課,開啟遠距教學。唯一例外的是,醫護工作者和抗疫服務人員的子女,如家中無人照顧,可以到當地指定學校上課。當時,布朗凱表示,停課期間必須保證「教學不間斷」,目標是不讓任何一位學生在這個特殊時期脫隊,為實現這一目標,教育部火速出台在線教學方案。

遠距上課最重要的媒介不外乎是依靠發達的網路系統以及可連網的設備,偏偏兩者第一天就都出了問題,老師學生當天可謂瀕臨崩潰,更別說反映了資源不平等的問題。

遠距教學教師指出,班上20多個學生中,只有三分之一有學習熱忱的學生能認真地坐在電腦前自主學習,另外三分之一平常就已經處於放牛吃草狀態的學生,只是聯上了網,最後三分之一資源不足的學生則沒有電腦、或無法連上網路。法國教育部統計,約有5%-8%的中小學生在停課的前兩週「失聯」,無法進行遠距學習,並需要政府介入,提供必要電子設備,儘管事實比預估更為糟糕。

遠距教學的新時期,不可能使用電腦工具進一步加劇了輟學率,而對貧困家庭來說,遠距教學的時間越久,孩子與班上其他同學的差距就越大。雷恩市某高中的物理課,全班70名學生中就有十幾人缺席,為公平起見,教育部還需要和郵政局合作,把老師紙質課程內容和作業寄給「失聯」學生。

即使有條件「上線」的學生中,不平等現象依然存在。例如,考慮到低齡學生上網課容易分心,小學的課程安排以複習和遊戲為主,部分學校甚至提出「分批」對待學生,讓成績落後的學生使用低年級的課程資源。

此外,家長的角色也是影響教育公平性的重要因素。部分家長迅速適應遠距教學模式,為孩子制定詳細的作息時間表並堅持執行,他們熟練使用電子平台,還時常在社交網絡上分享家教經驗。

但是更多的家長是對遠距教學感到焦慮,有些無法在居家辦公的同時,還要監督孩子的學習,多個孩子的家庭更是必須應對只有一台電子設備的分配問題。移民家庭的家長不會講或者講不好法語,教育工會批評,政府的「在家學習」平台沒有為不識字的學生家長提供語音講解,或者其他語種的說明,有悖公平原則。

家庭功能不彰的孩子,依靠的是實體學校的存在,才能維持基本認知生活,學校一停課,再高的科技都撈不回這些學習因此中斷的弱勢學生,最終仍要依靠老師實際找尋,才不至於讓他們斷了與社會的連結。

遠距教學弊端叢生,硬體設施問題頻繁、軟體操作不熟稔、學習品質低落等,使得偏遠或弱勢學童的受教權出現危機。社會都意識到了階級再製,以及塑造貧富差距,創造極端的教育不均等的問題。家庭資本雄厚的學生在這波的疫情下能持續精進學習,介於中間的家庭們則要努力在工作和學習夾縫中求生存,仰賴學校生存的孩子則幾乎要自生自滅。

於是,政府從 4 月 6 日起在法國第四台原有的教育平台節目Lumni,推出了專業教師教授從小學到高中不同科目的課程,所有的學生都可以無差別的看電視上課。為家庭提供教育服務,致力於提供中小學具高品質遠距教學之教育資源。

儘管如此,遠距教學突顯出數位時代中的社會階級落差,也逼視弱勢族群的現實狀況,在這場對抗疫病的戰爭中,分外明顯。教師和家長們都意識到,孩子的受教權不應該被犧牲,並認為,孩子們無法吸收的遠距教學內容,將來勢必要重新來過,布朗凱也表示理解並同意此一觀點,他數次公開承認,「遠距教學永遠無法取代面對面教學所產生的效果」,若學生有補習需求,學校會在7月初和8月末提供免費幫助。

學生、家長及教職員都認為復課有其必要,儘管學生可能成為超級傳播者,增加傳染可能性的擔憂,「學生復課造成群聚感染的情況無可避免,但仍為少數,大多數病例發生在校園外」,雖然復學有其染病風險,但未讓孩童接受教育的風險更大,布朗凱說:「總是會有擔憂和問題,但也不能因為情況艱困而讓學生停學好幾個月,這樣會失去一個世代的孩子,造成可怕的傷害。」

面對專家和民眾的質疑,法國教育部解釋稱,復課安排是出於多方面考慮:首先,低齡學生自主學習能力不足,在線課程進展困難;其次,小學生獲得紮實的基礎知識比中學生更重要,特別是在教育資源不足的地區,不能讓學生在初級教育階段就拉開差距,甚至輟學。此外,最新的多項醫學研究表明,病毒在低齡學生人群中傳染力相對較弱,風險較低。同時,復課的學校必須遵守嚴格的防疫規定,地方政府也可根據實際情況採取彈性政策。布朗凱再三強調,孩子們需要上學,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進步的要素,充分自如發揮有成就感的要素,也是良好的道德和心理健康的因素。

2021年五月,法國逐步解除第三次的全國封鎖,教育部堅持讓學生回到校園,是為了孩子的教育跟未來,但專家憂心,變種病毒威脅,加上學校的檢測能量又不足,還是會有風險。法國教育管理人員工會代表布魯諾說:「總比把學校完全關閉起來要好。我們都知道,每次關閉學校我們等於背棄了條件最脆弱的學生,最需要幫助的學生,加深了學習的鴻溝。」

自疫情爆發以來,教育部已分發了1.3億個口罩,一旦在學校發現感染病例,將立即在班級和學校進行檢測篩查,可能會下令關閉班級或學校,不得已啟動遠程授課。

家長們非常擔心疫情再次暴發導致學校無法正常上課,因為「孩子在家根本學不到任何東西。」也有家長表示,孩子若不能正常返校,自己不知道如何安排工作,「公司每天早晨9點開會,我要怎麼辦?」學生返校上課也是全球任何重啟經濟計畫的核心,畢竟,學校不恢復上課,許多家長就無法回到工作崗位。法國經濟部也希望校園能夠繼續開放,否則在學生停課期間,家長享受帶薪休假照顧未成年兒童的權利,這不利於經濟復甦,在財政角度也是一筆沉重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