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在這個價值錯亂的時代,每個人都需要講述自己的故事,以獲得嶄新的身份,找回有意義與價值的位置。這部小說藉由一個徬徨的青年作家,為了解封性愛的苦悶和對生命的探求,得到一個老政治犯的思想啟迪,從此走出思想的困境,進而了解底層人物的心聲,揭示存在於臺灣社會內部的禁忌和荒誕面相。同時,這也是由壓抑的性愛通往政治思想解放的現代喜劇。
第六章 別忘記生活的門道
飛沫及浮沉的面向
秋子一面跟包天笑說話,一面看著自行車的後座。她察覺到,剛才她綁束在後座的瓦楞紙箱,似乎沒有綁得牢靠,失去重心似的往外偏移了。依照以往的經驗,她必須在這一刻,馬上將它固定住,否則車子過彎的時候,很可能鬆脫掉落下來。如果那時沒有砸傷路人,算是幸運之神眷顧,萬一打到有躁鬱症傾向的行人,那可是個大麻煩!賠罪和道歉若能解決是最為圓滿的結果,最怕的是,對方一旦受此意外的驚嚇,就有了索賠的正當性,他們可以得理不饒人,進行討價還價的攻防。秋子遇過兩次這種衰事,當場賠付了兩千元,給對方作為收驚費用,單純的瓦楞紙箱事件才沒有鬧大。所以,這個賠錢的教訓不時向她提醒,防犯於未然的重要性。出於這意識的警示,她沒有回答包天笑,而是來到自行車的後座,重新將偏移的瓦楞紙箱扶正,使勁地拉開黑色橡膠束帶,將它們嚴實地捆綁住。對叛逆性的瓦楞紙箱來說,這黑色橡膠束帶如同捆仙索一樣,使其物品固定即終極目標。
「事實上,不止我有這種想法,」秋子語氣平靜地說,「沒有人天生就想當陪酒女郎,若經濟狀況轉好,遇到善良的好人,誰又會留戀那酒精與香煙的暗房呢?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一個日本酒客,他也叫做宮本武藏。他說,在日本,如果你是相撲界的橫綱力士,而且勝場連連,他決不可能放下這光榮的頭銜,而去打職業摔跤。他說,職業摔跤選手的工作量很嚇人,每年至少有140多場的體育表演,所以都得事先按照劇本套招。」
「噢,好有趣的譬喻!我看那個叫做宮本武藏的商社幹部,不止是酒國英雄,對日本體育賽事滿精通的。」
「他是日本人,應該比我們更了解日本的事情。咱們台灣人也有類似的說法。」
「真的?說來聽聽,」包天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
「上等的檜木豈能製成木屐!」
「哇,這麼說來,我就是上等檜木了。」
「你是上等檜木?」秋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喂,你別瞧不起人哪。我年輕的時候,好歹也在日本九州待過,算是喝了過東洋墨水的人。你沒聽過我說流利的日本話嗎?不相信的話,我當場說一段給你聽聽!」包天笑為了展現男人的英雄史觀,特別強調他能力範圍的長處,因而說話的時候,聲調和表情格外高昂起來,猶如一隻勇於正確報曉的公雞。
這時候,秋子有點順風推牆似的捉弄心理,故作洗耳恭聽地說,「好呀,你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聽懂幾句呢。以前,我也學過日本語,在『薰』的時候,跟日本客人還能溝通幾句,後來退出那個地方,沒說日本話的環境,自然變得生疏了。現在,我大概僅記得五十音而已。」
包天笑很高興聽到這個說法,彷彿給予了強大的信念,他將依憑責任感和光榮感的敦促,進行一場即興式的日語會話表演。於是,他吞了吞口水,輕咳了幾聲,做足了歌劇演唱家的架式。「お兄さん、こんにちは。観光ですか、それとも、遊びですか。」 話畢,他舉起了右手,四指彎捲豎起小指頭,遞向秋子的面前。
「包桑,這些話都是咱們的行話,很簡單我都能聽懂。你說點艱深的會話吧。否則怎麼證明你的日語能力呢?」
「噢,你懷疑我的能力是嗎?」
「不是。我只想趁這短暫的時間,讓以前的日本語感恢復過來。」
「好吧。你說,聽懂我剛才的會話?」包天笑半信半疑,想藉此調侃一下,因為秋子並不完全信服的樣子。
「嗯,我來翻譯一下。」秋子閉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緒。不一會兒,睜開眼鏡說道,「大哥,你好!你來觀光的?或者來遊玩的?」
從語意學的角度來看,秋子頗有這方面的天賦,深諳雙關語的訣竅。首先,她將「遊び」翻譯成「遊玩」一詞,這是皮條客攬客的慣用說法,一個很安全的中性詞彙,就算這時旁邊剛好站著掃蕩色情行業的便衣警察,也不能拿他法辦,因為「遊玩」一詞,不能作為實質證據,除非包天笑赤裸裸地說,「喂,大哥,你要不要玩女人?」。事實上,根據附近皮條客專門術語的使用情況,善用「遊玩」模糊的語言空間,不僅包天笑一人,只要是經驗老道的皮條客,包括從色情行業退休的女皮條客,他們像習得國語注音符號的學生一樣,幾乎都能巧妙使用「遊玩」的形式與內容。某日晚間,秋子到六號街口收拾瓦楞紙箱,恰巧看見了前同事白玫瑰向路過的日本人拉客。就秋子研判,白玫瑰可能是腿腳無力,要不就是患有僵直性的脊椎炎。皮條客通常會站在街口,或者守在街口轉彎處,來回遊走以捕捉買春客,這樣做較有機動性,任何人看上去,都會認為他們是路人,僅止在那裡等候朋友的到來。換句話說,這種方式給自己預留安全的空間,即使有不識時務的警察上前盤問,他們也能裝聾作啞含混帶過。所以,當女皮條客不守在街口,而是騎著自行車四處找尋目標,正反映出這個行業的興衰與變遷。更確切地說,退出酒場的秋子用自行車做環保收拾瓦楞紙箱,而留在本業繼續奮鬥的白玫瑰們,則是以自行車作為移動性的飛彈砲台。她們一發現合適的目標,立刻對他們搭話:「お兄さん、遊びしない?」如果這時日本太郎聽懂這通關密語,就會駐足下來,白玫瑰們停妥自行車,雙方開始進行議價。一旦談妥,白玫瑰或玫瑰旋即安排女人和房間,使其工作圓滿收場。待會兒,包天笑就是要執行這項任務了。
「秋子,不簡單哪!我太小看你了。好啊,輸人不輸陣,我再說個更難的日本語,你一定聽不懂。依我看,現代的日本年輕人,大概也不知道這句古文。」
「真的?不是吹牛吧?」秋子說道。
「吹牛?」包天笑的記憶力不差,而且擅長模仿,不管他能否知道其意義,要他背上幾句古文,並不是什麼難事。「你仔細聽好!天は人の上に人を造らず人の下に人を造らずと言えり」。
這果真是個難題。秋子收起嘲弄的笑容,神情認真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聽得一頭霧水。你解釋一下吧。」
包天笑得意似的笑了兩聲,隨即一本正經說道,「你總算服氣了吧!」
「甘拜下風。」
「沖著你這句話,我來翻譯一下。這句話出自福澤諭吉的名言,他在《勸學篇》開頭寫道:『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意思是說,天生的人一律平等,不是生來就有貴賤上下的分別。」
「為什麼舉例這段話呢?」
「你終於問道重點啦!我說過,別看我幹這行業,好歹是有點能耐的。我的想法很簡單,正如福澤諭吉所說的,每個人出生來到這世間,他們就是平等,不能有貴賤之分。它甚至可以擴大解釋,不管從事什麼樣的行業,都是一律平等,不能區分高貴或低賤。我非常認同這句話,所以背記得特別清楚。有些事情的確如此,你對關注它,就會得到深刻的印象。」
秋子思忖,原來包天笑是個奇人,他有著與外表不符的特質,這形成某種強烈的反差。從其外表來看,他是個面目腫脹的中年大叔,說話瘋言瘋語的,不時夾帶著情色黃腔;而在他精神不濟的時候,嘲笑他是個糟老頭子,大概沒有人會反對。不過,經過這樣的對話,她卻意外發現了皮條客的深層想法。
「秋子啊,你不認為我的說法很有道理嗎?」
「嗯。很有道理!」秋子誠實地說道。
「我再分析給你聽聽。」包天笑接續剛才的話題說道,「相信你也知道,一般人瞧不起咱們這個行業,認為色情行業昌盛起來,就會破壞善良的風俗,導致夫妻吵架家庭失和,甚至搞得男人嚴重腎虧,每日要吃大補丸,以補正走路乏力的毛病。我還聽說過一種更誇張的說法,指責咱們與中醫師和傳統中藥行掛鉤,說咱們招徠買春客,就是要弄垮男人的腎臟,給全民健保增加負擔,說這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應該抓去坐牢,關押到頭髮長虱子!你說,這不是職業歧視,什麼才是職業歧視呢?」
「從女性的立場來看,難免有這種想法,姑且不論他們家的丈夫,是不是在皮條客的慫恿下,失去了寶貴的精水。他們丈夫可以在公園因跑步跌跤骨折,就是不准進入野花的房間。」
「為什麼?」
「因為那裡危險地帶,稍有不慎的話,很可惹來殺身之禍。」
「瞧,你把它說得這般恐怖啊!有這麼恐怖和危險嗎?」包天笑因激動而有點口吃起來,「難道……難道,咱們對社會完全沒有貢獻嗎?」
情慾社會學的探究
「我只是說出一般女性的看法而已,除非你有一套堅強的理論,足以說服反對陣營的嘴巴。難道不是嗎?」
「不行,我一定說點公道話,為咱們的行業正名。我站在街口招徠生意,並沒有強迫客人,而是提供另個管道,為他們消解性慾的飢渴。這都是經過雙方談妥價錢確認之後,所進行的商業交易。也就是說,一開始就是站在平等的立場,沒有欺詐行為。說到打砲的地點,亦是安全和乾淨的。早期那種格局設備破敗的旅社,在這方面幾乎無法派上用場,簡直被打入死局了。」說到這裡,包天笑忽然壓低聲音,湊近秋子的耳旁說,「你看,塞林傑他們家正面臨這種困境,不重新改善裝潢和格局的話,男人就不會去那裡開房間。沒有穩定的房客,尋芳客又不來開房間,這意味著旅館收入短少。更嚴重的後果是,赤字和虧損很快就會把老闆壓死。這道理不需我來分析,你一定懂得。」
「所以,你以自己的行業為榮嗎?」
「噢,那是當然的了!你居然懷疑我的主張?」包天笑表明自己的立場,堅定賣春救世論的說法,「我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身體構造,最知道男人的需要。根據犯罪心理學的分析,一個長期遭到囚禁的男性罪犯,由於長期不能做愛,時間一拉長,就會變得性無能。當他知道自己性無能,就會產生性飢渴的幻想,如果得不到滿足的話,他就會變得神經質和脾氣古怪,經常為了一點小事,他就要發火罵人,甚至出現暴力的行為。嚴重一點,把對方砍殺或打成重傷,登上新聞社會版面,給整個社會看笑話。對犯罪者來說,這是一種無限期的懲罰。也就是,因於性飢渴的誘發導致殘暴事件的發生,犯罪者給自己判處了無期徒刑。你不覺得這種男人很可憐嗎?」
「……怎麼說呢,」秋子沉思著,她覺得包天笑的說法,乍聽下,似乎有幾分道理,但本能上又認為,這是男人專用的歪理,專門為買春行為開脫。「我不是男性,也沒坐牢過,自然不知道男性罪犯的身體變化。可是,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副猪哥樣吧?難道他們不能克服莫名的性衝動,安頓自己的身體嗎?」
「當然不能!否則社會上怎會有層出不窮的強姦案呢?我再次強調,男人與女人的身體不同。更具體地說,一個中風的老男人,只要他的意識清醒,身體機能尚未完全壞掉,他的腦子裡永遠幻想著與女人做愛。換句話說,男人的性幻想是不會消失的,它自始至終與男人的身體共存,肉體死亡了,性幻想才會跟著死亡。」
「哇,包桑,你成了性學大師了!多年不見,你居然成功發展出這套理論來了!」
面對秋子突如其來的讚許,包天笑反而怔愣住了。他一時弄不清楚,秋子這話是肺腑之言,或者包藏暗諷的棉裡針。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說,「剛才,我在帝女花告訴朋友一個實際案例。我有個親戚叫做賈未伯,到日本留學六年,回到台北以後,從老爸那裡拿到不少遺產,搞了一間小出版社,掛著文化界人士的頭銜,這樣方便向政府單位申請補助,或者參加各種標案。在我看來,他幹不了什麼正事,反倒在女人坑裡出類拔萃。」
「留日的菁英人士能做出什麼壞事嗎?」秋子打趣地說,「該不會是你在嫉妒吧?人家出身有錢的家庭,你是窮人家的小孩,雖然你們同樣在日本待過,他搞得有聲有色,你心裡難免不平衡。」
「什麼嘛!我在嫉妒他?」包天笑很不服氣,「我承認,他留學名門大學研究所,拿了各種獎學金,是個很會讀教科書的人。不過,就認識日本社會來說,我可比他有深度多了。那種書呆子只會關在研究室裡,一面看色情影片,一面打手槍叫爽,不與日本人打交道,不關注日本的社會問題。僅就這些,我不相信他能做出什麼學問來!」
「所以,你確定不是嫉妒,而是有感而發?」
「喂,秋子,別瞧不起人好不好?」包天笑很想正名自身,「這種說法,就是近廟欺神。距離太近了,看不出我的長處。我的意思很簡單,很會讀書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混跡江湖的人,未必都是壞人。賈未伯不捧我的場子,我倒不記在心上,但是,他悄不吭聲跑到貓北的應召站開砲,我就不以為然了。」
「貓北的應召站?」秋子不由得沉思起來。
「有什麼不對嗎?」包天笑問道。
包天笑自述親戚到貓北狎妓的事情,多半出於對偽善者的憤慨,而沒有將賣春女人的變遷納入談話的範圍。然而,對秋子來說,他們原本只是不期而遇的談話,包天笑在氣憤中蹦出了「貓北」這個地名,這才讓她頓時知道林森大學附近酒店業的盛衰。或許,她離開「薰」太久了,不想再回顧那段歷史,投身於環保回收的工作,有些朋友基於各種原因斷了音訊,她不可能知道酒店業的整體變化,更遑論自從大陸女子大軍壓境,以低價搶走台灣女郎的市場,接著又遭逢景氣低迷,尤其那些年紀稍長的酒店女郎,其處境真的如風中落葉不知飄向何方。在她印象中,春子是他們姐妹淘裡最幸運的人。日本恩客城門大三郎為了獲得春子的愛情,寧願辭掉總經理的職務,也要留在台北與春子長相廝守。他們結婚以後,春子離開菸酒纏繞的世界,回歸到正常的生活。兩年後,他們生下一個女兒,過著踏實平凡的生活。如果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春子的健康問題了。試想,十餘年來,春子每天待在逼仄的酒店八小時,無償吸盡酒客們的香煙味,加入一杯接一杯的威士忌,輪流傷害自己的肝臟,無怪乎春子隱退以後,依然面色枯黃皮膚乾澀,經常去中醫診所調養身體。
「沒事。我忽然想起了幾個朋友。」
「說來咱們這個行業很競爭冷酷無情,像我這樣的中年大叔,畢竟有兩把刷子,而且社會存在著這樣的需求,所以我還有一碗飯可吃。不過,年紀稍大的小姐,情況就不妙了。就算她們願意離開台北市,到新開發的貓北發展,以她們的條件與無法與年輕女子相比。說得更直白些,她們只能到萬華附近的阿公店(茶室)坐檯,真的去了貓北,就得喝西北風了。在那些科技菁英份子看來,花費同樣的金額豈會把她們看在眼裡呢?」
「嗯。」秋子頗有感慨說著,「就此來說,我是個先之明的人,很早就有轉向的念頭。要不然,我不是倒臥在萬華茶室的暗巷裡,就是在貓北地區被當成瘋婆子了。」
「哎呀,別說得那麼沮喪嘛。台灣俗話說,一枝草一點露。」包天笑適時送出了安慰的話語。
說來巧合,他們打住談話的時候,兩隻土狗一黑一黃,從對街的巷口奔了過來。牠們都是中型犬隻,沒有看到飼主一起過來,只見牠們快樂似的追逐著。黑狗往前跑了一會兒,立刻轉身折回,黃狗也跟著回轉過去,牠們好像在玩兜圈子遊戲。就這樣,黑狗黃狗一來一往,共同譜寫著情感的篇章。看到這裡,秋子不禁說了聲,「你看,牠們感情多好,相互玩在一起,連影子都綁在一起了。」包天笑對秋子說道,「別急,你看下去。好戲在後頭呢。」
結果,正如包天笑所說,那兩隻狗停止追逐的遊戲了,展開另一種別出心裁的戲碼。這回,輪到黃狗走在前面,黑狗立刻從背後搭上去,開始扭動著腰枝,伸出細長暗紅的小陰莖,模仿交配的動作。不過,黑狗似乎知道黃狗的生殖構造,不可能讓牠插進去。儘管如此,牠依舊鼓起最大的熱情,那條小紅肉不停往黃狗的屁股抽探著,哪怕每一次只能點到為止,不能暢所欲為。包天笑看著心裡發笑,並計算牠們模仿交媾動作的次數,足足重複了五、六次。看得出,牠們樂此不疲的樣子,似乎玩出進步的心得來了。
「秋子,我沒騙你吧。」
「什麼事?」
「你也看到了吧?那兩隻土狗在玩戳洞洞的遊戲呢!」
「有什麼奇怪?」
「那兩隻都是公狗,到了發情期,牠們滿腦子就想交媾,不這樣的話,精力就發洩不了,就容易起衝突相互啃咬。你不覺得牠們交媾的動作,與男人打砲的時候多麼相似啊!因此,話說回來,男人不應該禁慾的,必須尋求正當的管道來發洩,像我們安排的道路就很不錯:安全、乾淨和符合人性需求。就這個角度來看,咱們這行業是應該存在的,它分擔不少潛在的社會危機,並為男人找到自信的基礎。」(未完待續)
作家、翻譯家,日本文學評論家,著有《日晷之南:日本文化思想掠影》、《日影之舞:日本現代文學散論》、《我的書鄉神保町》1-10卷(明目文化即出);小說集《菩薩有難》、《來信》;詩集《抒情的彼方》、《憂傷似海》、《變奏的開端》《迎向時間的詠嘆》等。譯作豐富多姿,譯有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松本清張、山崎豐子、宮本輝等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