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在這個價值錯亂的時代,每個人都需要講述自己的故事,以獲得嶄新的身份,找回有意義與價值的位置。這部小說藉由一個徬徨的青年作家,為了解封性愛的苦悶和對生命的探求,得到一個老政治犯的思想啟迪,從此走出思想的困境,進而了解底層人物的心聲,揭示存在於臺灣社會內部的禁忌和荒誕面相。同時,這也是由壓抑的性愛通往政治思想解放的現代喜劇。
第六章 別忘記生活的門道
岀生為人的快樂
包天笑走在前頭,用力拉開帝女花咖啡廳的門扉,懸掛在門板的鈴鐺,隨即噹響了兩下,像是在代替老闆娘送客一樣,跟在後面的塞林傑,趁著推門還沒完全閤上的空隙,回頭朝咖啡廳裡面瞥了一眼。他這個動作似乎在回味著什麼,或者要對某種事物做出了斷。他們來到門口的時候,一陣風拂面而來。包天笑伸著懶腰,大大打了個呵欠,積存體內的酒氣在這時噴吐而出,站在他身後的塞林傑都聞得這個怪味。
「塞桑,還有很多時間,我先抽根香煙如何?」
「不急,慢慢來。」塞林傑已有心理準備,不差這短暫的數分鐘,不報怨包天笑這麼愛講話,隨意東拉西扯起來,就是一部篇故事。
「是啊,人生在世很短暫,不活得快樂一點幹嘛。咱們的祖師爺說,既然生為豬哥,就要及時行樂。換句話說,千萬不可學太宰治那個怪傢伙!」
「咦?」包天笑的國語發音模糊,又陡然冒出了個名詞,讓塞林傑一頭霧水,他只好再次問道,「誰是泰宅子?」
「噢,不知道太宰治是誰?真是的……」包天笑得意地笑了起來。他心想,塞林傑竟然不知道這個人物,他可是台灣的文學青年崇拜的作家,連這個都不知道,簡直太遜了!為了讓塞林傑了解他的過人之處,讓他了解他雖然在女人圈裡打滾多年,卻是個很博學的人,永遠比他的同輩人更有見識。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把殘存口腔裡的唾液全嚥了下去,一本正經地說,「這個日本作家叫做太宰治,太太的『太』,屠宰場的『宰』,治療的『治』,這樣夠清楚了吧?」
塞林傑終於聽清楚作家的名字了。可是他心想,這與及時行樂有何相干呢?「這個太宰治怎麼啦?」
「我認為,他是個十足的偽善者,心口不一的傢伙!他老向別人說,什麼『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啦。這種話簡直是在自打嘴巴。」
「為什麼?」
「這句話成了他的廣告招牌,其實,私底下卻愛花天酒地與女人搞曖昧,惹出許多社會糾紛來。」
「包桑,能說具體一點嗎?」
「他幹的好事可多呢。例如,好幾次引誘情婦一起殉情,到了緊要關頭,他後悔不想死了,不過,那女人就這樣救不活了。不止如此,他到酒館喝酒,賖賬越來越多,店主只好叫上門索債,他得知消息,嚇得不敢回家,最後由妻子收來殘局。你說,這不是爛人,什麼才叫做爛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想法很簡單,身為男人應該敢愛敢恨,不要隱藏自己的慾望。例如,想找女人打炮的時候,找個管道花點錢去解決。我最痛恨那種假惺惺的傢伙了,得了便宜還賣乖。還有一種情況,也很糟糕……」
「怎麼糟糕?」看得出,塞林傑很想知道下文。
「我遠房親戚有個兒子是個作家,他跟太宰治一樣,」不知是因於嫉妒,或基於攀比的心理,說到「作家」兩個字,包天笑一派不高興,充滿不屑的口氣,「出版過幾本書,名氣不怎麼響亮,但是,這並不是關鍵所在。」
「他是個色情狂嗎?」
包天笑噗哧地笑了一聲。「情況剛好相反,他是個有色無膽的人,而是吝嗇得要命,簡直就是個小氣鬼。」
「這與嫖妓有什麼干係?」
「有的,這種情形我看得太多了。他迷上了傢俱行的老闆娘,三天兩頭就往那裡跑。後來,他們彼此混熟了,店家與顧客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他便抓住這個機會,把人家的妻子幻想成自己的太太,而且每次去那裡,他都穿著緊身褲和運動服。」
「這樣穿著有什麼用嗎?」
「在他看來,穿著緊身內褲可以維持性慾的能量,加強自己的性幻想,而且又是免費的。但過來人都知道,這樣做反而傷害身體,男人的精水不正常發射,最後就會變成『爛精蝕骨』。試想一下,傢俱行的老闆娘已經有丈夫,夫妻間關係不錯,不可能讓他騎上去。這樣一來,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衝進傢俱行的洗手間,對著鏡子嗚嗚的打手槍。說來這傢伙真糟糕,不懂得人情義理,有這方面的需要,居然不來找我協助,不給遠房親戚捧場。如果由我安排,我保證讓他滿意的,而且一定嚴守祕密,不像有些不道德的同行,偷偷把個人資料洩露出去,賣給色情雜誌的記者。」
包天笑一面抱怨遠房親戚的兒子,一面講解著男人禁慾的壞處,讓忠實聽眾的塞林傑有些感觸。他認為那個作家未免太吝嗇了,又不是沒有收入,何必節儉成那樣子呢?應該花錢的時候,就豪邁大方一點。以他為例,他由老爸手中繼承旅館以後,出於客觀環境因素,生意每況愈下,焦灼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他失意的日子,剛好認識了洛陽閣的萬克強等人,他決定將向銀行融資大筆錢拿來投資普洱餅茶。這就是一種奮戰不懈的態度。現在,這筆款項還沒撥下來,但他相信,到了內地考察普洱茶的市場,情勢就會開始逆轉,由暗淡的峽谷走向成功嶺。
忽然間,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女人,伴隨著吱吱的煞車聲,從巷口轉彎進來,在他們二人面前停了下來。對包天笑來說,這如同一道不請自來的黑影,對塞林傑而言則是感到唐突。女人把自行車停當後,立刻朝一樓邊角處走去,那裡堆放著幾只瓦楞紙箱。顯然的,有的瓦楞紙箱因不明原因受潮淋濕變重了,有的則還很硬新,只用過一次似的,拆開立著以後,它仍然執意恢復箱形,使得它特別凸出。不過,女人是個很有耐性的人。碰到這種情形,她並沒有氣急敗壞,朝那不符管束的瓦楞紙箱抬腳猛踢,或者對它惡言相向,詛咒它盡快送向死亡的紙廠打成紙漿。剛好相反,她默然蹲跪下來,將鼓凸著的紙箱放在地上,用膝蓋溫柔地壓移著,直到它不再反彈。收拾完畢,她用紅色塑膠繩將之綁起來,移至自行車的後座,繫上黑色橡膠皮帶準備載走。從其動作來看,這似乎是習以為常的差事了。這時候,包天笑覺得女人有些眼熟,出聲問道:「……你是秋子嗎?」
女人抬頭看著包天笑,也覺得這個男人似曾相識,出於本能的應了一聲,「嗯,我是秋子。」
「真的,我以為你失蹤了。」
「我失蹤了?你是誰?我認識你嗎?」秋子反問道。
「不認識我啦?」包天笑不以為然笑著,「秋子這個名字,還是我幫你取的呢。」
秋子近前看著包天笑,仔細打量著他,努力從記憶中打撈些什麼。人的面貌會隨著時間而改變,變得不易辨認,但講話的聲音就牢靠得多,一旦熟記對方的聲音,在有生之年就很難抹煞掉。
「噢,我想起來了。」秋子說道,「你是包天笑?」
「哈,你終於想起本人啦。」包天笑吐著酒氣,用揶揄的口氣說,「現在,你大概發達啦,不認我這個老戰友了。」
「哎呀,別這麼說。我忙著收拾瓦楞紙箱,怎會注意你站在這裡?」
「那一天,你突然從『薰』消失,不來上班以後,每個朋友都在猜測,你該不會到日本去了。」
「為什麼?」
「這事情你比我清楚。河野大作對你情有獨鍾,很捧你的場子,三不五時找你去飯店練身體。而且按照我的直覺判斷,你們最終只有兩個結果。他不是帶你去東京,要不就是留在台灣終老。」
「哈,全猜錯了。我天生命格很硬,」秋子自我調侃說道,「老天爺對我另有安排。」
「真的?」包天笑點了根香菸抽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朝秋子頭頂上方吐出,一股微弱的青煙,就這樣飄蕩過去。過了一會兒,他意識到只顧著與秋子說話,而把塞林傑冷落在旁,便向秋子說道,「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客戶,旅館業第二代接班人塞桑。」
「你好,塞桑。」秋子主動向塞林傑打招呼。
「啊,你好。」塞林傑看見他們講得很投機,不好意思插嘴,「你們好久沒見面,就多聊一下。我不會在意的。」
「塞桑是個年輕的投資家,將來一定很有作為。今天晚上,我精心安排了特別節目,給塞桑活動筋骨。這算是進軍大陸的祝賀會。」包天笑得意洋洋地說。「對了,你沒跟河野大作在一起,我倒有點意外。他調回東京總公司了嗎?」
「我沒問,也不想知道。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秋子說得坦白,「包桑,我真是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包天笑說,「你該不會是在說反話吧。咱們都是同路人,何必挖苦我。」
巧遇總會帶來驚嚇
包天笑說得沒錯,秋子說對他感到佩服,半是諷刺半是肯定,只要他才聽懂其中的奧義。在秋子看來,身著西裝的包天笑從傍晚時分,不論刮風下雨的日子,一直站在酒店林立的街口,向經過此地的日本人招徠,如果勸誘失敗的話,他也不會強行拉人,反而換位思考化身為道路與餐館咨詢中心。這種敬業和服務精神,意外地贏得了日本旅行者的好感。有時候,路過的行人,會把他看成是一隻都市禿鷹,他總是盡責似的瞄準獵物,等獵物一進入攻擊範圍,立刻放棄盤旋撲飛下來。這時,他發現那並非真正的獵物,而是用來觀察鳥類行為的偽裝仿造物,就會停下撕咬的動作,安靜地探究這冒牌貨是如何運作的。
「這是真心話。」秋子說道,「就我走遍附近街巷的經驗,像你這樣努力堅守崗位的人很少,簡直都快成絕跡了。你不覺得,時代的變化太快了,讓那些弱勢者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包天笑沒有答話,而是在思索秋子的說法。她說的有道理,每日傍晚開始,他站在酒店林立的巷口拉客,真的是碩果僅存。仔細核算下來,只剩他和趙爽兩個人,輪流站在不同的巷口,向來往的日本遊客推廣情趣之樂。不過,所有事情總有反面的說法。歲月匆匆,他已經六十出頭了,出道至今,有四十年的資歷,絕對是這領域元老級的人物。就這一點來說,在巷口賣香腸的安祿山可以作證。所以,他應該正面接受秋子的稱許,不要對此懷疑。這時候,他沒必要放任懷疑主義出來攪局,辜負他者送上的好意。
「嗯,」包天笑說道,「這麼說,你不在『薰』幹活,選擇現在的生活方式,一定有什麼理由吧?」
「是啊,我在『薰』上班的時候,就打算改變自己的人生。我不想一輩子與威士忌和香煙為伍,到正常社會的青草地呼吸新鮮空氣不是很好嗎?」
出於微妙的心理作用,秋子提到威士忌的時候,驀地,他想起了另一位朋友巫山柳。業界人士都知道,巫山柳是個幹練的狠角色。他經營「玫瑰我愛你」色情酒店,又是偽酒供應商。他透過特殊管道,以每支三百元,買來威士忌空瓶,請代工業者分裝充填威士忌,所謂舊瓶新酒的進化版。以製作成本估算,空瓶子三百元,加上新注入威士忌,含料及代工費三百元,每瓶威士忌成本總計六百元。在他經營的酒店裡,每瓶威士忌六千元,而且買一送一,對上門的尋芳客而言很划算。然而,巫山柳比別人深刻了解賺取熱錢的道理。這是自家代工的威士忌,並非嚴格意義上的正廠酒品,但在用料方面決不馬虎,不是那種飲下造成飲者兩眼失眼的劣酒。真要那樣胡搞的話,他可要吃官司坐牢的,多大的冒險啊,他才不會愚蠢到引禍上身。按照年代推斷,秋子在全盛時期喝進肚子裡的威士忌,多半是巫山柳的傑出作品,因此她才道出這個感想來。又或者她原本知道這個祕密,因於身不由已的困境,只好勉為其難與它共存。現在,秋子終於做出改變了,離開酒氣沖天的地方,進入平淡的日常生活裡。
「可是,這樣做資源回收,足夠生活開銷嗎?」包天笑直指話題的核心。
秋子「嗯」了一聲,直率說著,與以前收入相比,的確相差甚大。不過,她存了一點老本,把手上持有的名牌高級皮包飾品,全部賣給了二手精品店,換取些現金加厚了存款。現在,她穿著的衣物都是百元的地攤貨,要不就是附近鄰居衣服太多轉贈的。總之,她生活用度很節儉,已經達到修行者的境界,讓久違的包天笑,也衷心地感到佩服。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收入嗎?」包天笑問道。
「可是,這應該不算正式收入吧。」
「怎麼說?」
「你知道阮大媽?」
「不認識。」
「她丈夫過世後,就搬到美國南加州與女兒同住了。離開台北之前,她將兩間房子的一間,出租給一名年輕人,她委託我收取房租並照看房子。對於這種事,我很樂意幫忙。反正多走幾步路,舉手之勞嘛。」
「你向她收取費用嗎?」
「沒有。可是,她執意每月給我三千元作為津貼,說這樣她來得心安。後來,我想了想就不推辭了。反過來說,既然拿了錢,就應該更盡責才對。」
「僅只代收房租,還需要盡責?」
「嗯。你可能不知道,」秋子收起輕鬆的笑容,一臉正經地說,「我們這附近可不安寧呢。」
「真的嗎?據我所知,這附近地方好久沒發生槍擊案了,也沒傳出拿刀砍人的事件。你遇到什麼怪事嗎?」
「是啊。我想來就覺得可怕,」秋子說道,「起先,我以為代替阮大媽收房租,是很單純的差事,事實上並不是這樣。不過,怪事發生是有前兆的,看你是否預先覺察到。」
「這事件有趣啊,」談到都市怪談的話題,包天笑酒意有點消退,一副興趣盎然的表情,「你察覺到了什麼?再怎麼奇怪,那個房客總不會把你拖進房間吧。」
「當然不是。你看,我人老珠黃沒有姿色了,那個年輕的房客不會打我的主意。」
「這樣哪來的怪事?」
「事情發生在租屋半年後。第七個月的時候,我上門向他收取房租,他表示,公司老闆出了點狀況,付不出薪水來,多給他寬限幾天時間,他就有辦法付房租。對我來說,我不是房東沒有立場拒絕,便打越洋電話給阮大媽,由她來決定。她說,沒關係,就寬限幾天。結果,遲付房租還算小事情,最糟糕的是,這個人是個通緝犯!」
「怎麼知道他是通緝犯?當初,阮大媽沒發現嗎?」
「沒有。那時候,阮大媽急著要處理掉租房子的事,根本沒時間對房客多做了解。試想一下,一個老太婆哪有美國時間做徵信調查呢?」
「也就是說,在那以後,阮大媽被白白拖欠了三個月房租?」
「如果只是拖欠這點房租,還算是好處理的。問題是,那個人將整個房間給毀了,好像一間現代鬼屋。誰看了脈搏和血壓都要加快升高。打個比方,就算有膽量的包桑看了,都會感到毛骨悚然!」
「坦白說,你將事情說得這麼可怕,反倒使我對這說法感到存疑……」
「哎呀,我何必騙你呢。我說情況嚴重是指那房客的行為,以及他破壞房間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指他吸毒嗎?」
「對,他是個吸毒者!每次我向他收房租的時候,房間裡不斷傳來異樣的味道。那時候,我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樣的味道,但是聞起來令人噁心。我聽大樓保全說,那房客尚未落跑以前,便衣警察已經上門查訪過好多次了,吩咐該保全人員,一見到那個怪異的年輕人回家,立刻向轄區派出所報案。」
「後來,警方捉到那個人了嗎?」
「嗯,聽說他在中正公園的廁所裡被逮著的。人的確抓到了,事件還沒完全落幕。」
「你說說看。」
「一個膽大的朋友,陪我一起進入房間檢查,赫然發現,房間裡散落著白粉末和小針頭,空氣中彌漫著喪屍般的氣味,好像僅存的乾淨的空氣全給污染了,進入裡面的生者不敢大力呼吸,必須憋著氣息環視房間內的損壞程度。總之,當你看到整個房間被弄得殘破不堪,再鐵石心腸的人都要掉淚的。說個笑話,鄰居知道這件事以後,家裡有黏鼠板抓到老鼠,不敢當場把牠處死,就請她趕去處理,為鄰居們解決麻煩。」
「說來房東真是倒楣,竟然遇上這種衰事。」
「是啊,僅止讓房子恢復原貌,那半年房租絕對不夠用,阮大媽還得倒貼不少錢。這不打緊,我認為她從美國回到台北的時候,應該去行天宮收收驚,祈求下次遇到好房客。」
「說得也是。」包天笑打趣的說,「萬一收驚無效的話,歡迎隨時找我商量。我認識幾個很厲害的法師,他們專門做祭改化煞的生意,收費還算不貴。」
「不,不用了。」秋子四兩撥千斤說道,「我的命格太硬了,想必那些法師降服不了,做了也白費功夫。這樣一來,我們都討不到好處,等於浪費時間和金錢。」
「噢,秋子啊,」包天笑睜大眼睛,湊近秋子的面前,彷彿要看得更仔細,「多年不見了,你依然是口才便給呀。不,你比在『薰』的時候,還更上厲害。瞧,咱們這樣抬槓我佔不到上風呢。」
「包桑,這才是在說反話呢。業界人士都知道,誰跟包桑抬槓注定要落敗,更別想佔到你的好處。話說回來,人生遇到抉擇的時候,終究要大膽地做出決定。」
「你是指如何脫離煙酒情色的世界嗎?」(未完待續)
作家、翻譯家,日本文學評論家,著有《日晷之南:日本文化思想掠影》、《日影之舞:日本現代文學散論》、《我的書鄉神保町》1-10卷(明目文化即出);小說集《菩薩有難》、《來信》;詩集《抒情的彼方》、《憂傷似海》、《變奏的開端》《迎向時間的詠嘆》等。譯作豐富多姿,譯有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松本清張、山崎豐子、宮本輝等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