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資本市場最震撼的新聞，應該是在美股上市的「中國星巴克」—瑞幸咖啡（LK.US）公開承認財報造假，4月2日，瑞幸咖啡公告稱：「公司董事會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對截止到2019年12月31日的財年合併財務報表審計期間提交給董事會的某些問題進行內部調查。」「今天，特別委員會提請董事會注意的資訊顯示，從2019年第二季度開始，公司COO和幾名向他彙報的員工存在某些不當行為，包括捏造某些交易。」其2019年第三季虛增營收達22億元人民幣（約合台幣95億），造成其股價當日從26.2美元跳水至6.4美元，跌幅達75.57％，足可寫入近代中國公司造假之經典案例。
這家由創立神州租車（00699.HK）的明星創業家陸正耀打造，被譽為史上最快在NASDAQ上市的中國公司，曾聲勢無兩，瑞幸咖啡的宗旨為「作為由國人一手打造的民族咖啡企業，始終肩負引領中國咖啡市場、創新國人飲食方式的責任與使命。在未來發展的道路中，將始終踐行宗旨，為大眾打造一個高性價比的典範性品牌。」
然而幾個月前，知名做空中概股的研究機構渾水資本（Muddy Water Capital），在Twitter上代為轉發一份匿名研究報告，以研究的方法與提出的證據而言，其論點頗為扎實，我在當時看到時就留上了心。簡單說明一下這篇89頁報告的論點：取得大量的樣本數，進行實地查核，用統計抽樣去逼近實際的營運狀況。這篇報告用了1500名人力對瑞幸咖啡981家的門市，取得了25,000張以上的小票（發票/收據），以及11,260小時的門市營業狀況的影像紀錄。據此去估算人均的消費金額與實際的消費人數。我們都知道，統計理論上，越大的樣本數抽樣，對於現實情況的推論也就會越精準，也因此瑞幸咖啡的實際營業金額，可由人均消費金額與實際的消費人數相乘得知，與公司公告的第三與第四季的財務數字，分別有著69％與88%的巨大落差。
本文撰寫到這裡，其實我更好奇一點：瑞幸咖啡急著在2019年的第三季虛增營運績效的動機是什麼？為何不是在上市前就造假，直接取得更大的估值？
我認為其中的原因要放在美中貿易戰的大架構下來看，路透社（Reuters）在2019/9/27曾報導，據消息人士指稱，美國總統川普考慮將在美股上市的中國公司退市。大型金融機構高盛（Goldman Sachs）曾發表報告指，美國大型基金等不同投資者，透過不同途徑持有中國股票，總額7850億美元。在美中貿易戰打到金融領域的時候，會給美國造成巨大的損失。
在2019年六月時，美國國會議員魯比奧等人，其實早就指出中國企業往往不願在審計方面配合美方，有隱瞞帳目的問題，於是提出議案，要求加強對在美國上市中國企業的監管，當中包括規定企業要向當局公開會計帳目及審計報告，若發現違反規定，相關企業將被退市，並在三年內不得重新上市。這些新措施一旦通過，將令到中國企業到美國上市的成本大增。可見美國市場對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的融資渠道，將日益緊縮。
也因此，瑞幸咖啡需要在美國資本市場正式向其關起大門之前，虛增業績藉以謊報獲利，使之拉抬股價，讓經營階層與大股東得以順利出脫股票，從美國資本市場脫身。從這個角度看，我不認為這是如同瑞幸咖啡所公告：COO的個別行為，因為我認為並沒有足夠的誘因驅使他這麼做，應該是整個經營階層甚或是股票IPO前即參與其中的創投股東所唆使，是個結構性的問題。
從另一個角度看，中國官方在瑞幸咖啡造假這個事件上的態度很值得玩味。中國證監會今天（4/3）表示：「對造假行為強力譴責，並堅決打擊證券欺詐。」然而中國官方放任網民發酵的言論居然是：「割美國股民韭菜請中國人喝咖啡」，對瑞幸這「善行義舉」是一片叫好，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然而，與瑞幸咖啡具有股權關聯，且經營階層高度重疊的神州租車（00699.HK），今天在港交所崩盤直至70％之多，於跌50％時緊急停牌，這下荒謬地變成—割中國韭菜請中國人租車出遊了。
這情景跟中國向全世界散佈病毒，並對他國不會「抄作業」而造成疫情加劇投以嘲諷，卻忘記歐美這些衣食父母陷入慘境，會讓世界工廠的中國，陷入無工可復的窘境，是多麽諷刺地相似。
作者 : 林若伊 / 金融科技新創副投資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