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角力延燒到今年的「亞太經合會」(APEC)非正式領袖高峰會。美國總統川普首度缺席，改派副總統彭斯與會。彭斯延續他十月初在華府智庫「哈德遜研究所」對中國全面性批判的論調，不但在新加坡的東協會議高倡川普政府主導的「印度太平洋戰略」(Indo-Pacific strategy)，還對北京不假辭色，更沒有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會談。反倒是，美方刻意與台灣領袖代表張忠謀舉行「場邊」正式會談，還很有默契地由台灣主動公佈「彭張會」的照片。
美中關係更進一步的對峙，見證於此次APEC領袖峰會首度無法達成最後的聯合聲明文件，這是APEC自1993年以來，首次在未發布聯合聲明的情況下落幕。主辦國巴布亞新幾內亞總理歐尼爾坦言，「有兩隻大象在房間裡」，雙方的緊張關係令世界擔憂。據傳這份不具約束力、僅具象徵性的聯合聲明難產的主因，在於美中雙方對於是否加入「共同對抗不公平貿易實踐」的文字出現嚴重分歧。但雙方也相互指控是對方故意要讓文件破局。
如此僵持與對立的氣氛，讓原訂前往華府進行磋商的中國副總理劉鶴也在最後一刻決定取消訪美行程，直接前往下週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的G20會議。原本美中針對G20會議期間，川普與習近平可能的會面進行協商，中方在美方的壓力下，提出一份希望能夠減緩華府對北京加重貿易戰的清單。但顯然這份讓步的清單不獲川普滿意，果真如此，川普先前宣布對中國輸美產品課稅比例，自明年元月一日起，將提高至25%。川普甚至揚言不排除針對其他價值2,600億美元的中國產品全部課稅。
川普陣營的兩面手法讓北京無所適從。以彭斯為首的「鷹派」勢力運用在他十月初在華府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的演講定調美國對中新的戰略，而且是全面性地指控中國不遵守國際貿易規範、違反航行自由等國際規則、干預美國內政與選舉、破壞國際人權價值等。彭斯在這場重要演說中，還拿台灣民主來對比中國的獨裁，強調「台灣民主可以作為中國人民未來一條更好出路」。彭斯在APEC繼續抨擊中國的「一帶一路」計劃，提醒其他國家「美國絕對不會讓夥伴陷入債務高築的大海」。習近平則是強硬回應，「課稅與破壞供應鏈是短視之舉，註定失敗」。
此外，以白宮經濟顧問庫德洛與財政部長努勤為首的「溫和派」，則是扮演「白臉」角色，持續與中方溝通。但真正的決定者仍是川普。很明顯川普不接受北京提出的讓步方案，他讓彭斯等「黑臉派」繼續對中國施壓，然後在東協和APEC拉幫結派，目的就是要習近平做出更大實質的讓步。但從習近平在APEC的反應來看，他在G20很難提出讓川普滿意的答案。原因有三：
一是若習近平過度讓步，有失面子，他很難對國內交待。更遑論習近平又能提出何種實質的讓步？如果只是承諾向美國購買更多波音客機或是黃豆，或是答應解決違反智財權和強迫美商技術移轉問題，這些能夠解決川普念茲在茲的巨額美中貿易赤字嗎？
二是即使他在G20向川普示好，提出部分讓步，很可能讓老謀深算的川普繼續步步進逼，在其他議題上施壓。而且川普已經把話講得很硬，他要看到的是北京的具體行動，而非僅是口頭承諾。三是彭斯也將標準訂得很高，要求習近平在G20達到六項底線，包括：北京竊取智慧財產權、強迫技術轉移、限制外資進入中國市場、不尊重國際規則與規範、妨礙國際水域自由航行，以及干預西方國家政治等。後面三項絕非習近平可以接受或讓步的條件，彭斯等於是開出一份讓習近平別無選擇，只能強硬回應的清單。
川普陣營為何如此自信滿滿？因為川普自認通過了期中選舉的測試，即使共和黨輸掉眾議院多數席次，仍掌控參議院，等於川普仍然在外交事務上握有絕對權力，也不用太擔心遭到彈劾。而民主黨向來在貿易議題上對中國也是高分貝批評。美國國內政治生態的變化，並不符合北京的期待。再加上現階段美國經濟強盛，失業率屢創新低，川普認為時間站在美國這一邊。而且面對2020連任選戰，持續打「中國牌」」仍有加分效果。
北京當然不這麼認為。習近平心裡只想打拖延戰，期待川普連任選舉失敗，又或者想利用其他國家對川普的不信任，進行分化。但他忽略的是，現今美國政、學界與社會對於中國的認知與美國對中關係走向，已經興起一股全面性的檢討聲音。即使民主黨重新執政，很可能對中國採取的是更加制衡與圍堵的政策，因為中國已經嚴重挑戰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如此認知在美國國內，已是跨黨派的共識。如果繼續採用與中國「交往」的政策，仍無法改變中國極權專政的本質，甚而成為國際秩序的破壞者，那美國的確應該有所反思，提出新的對中戰略。
在此思維下，外界對於G20的「川習會」會否有所突破，也就很難寄予期待了。
發布 2018.11.21 14: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