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剩一周就要下台,馬英九與其愛將羅瑩雪,還是堅守崗位,不讓新聞記者有「羅馬假期」的誤覺。2016年5月11日《ETTODAY 》報導〈鄭捷遺體遲遲未抵殯儀館,傳家屬低調在中途領走〉︰ 

「台北捷運連續殺人犯鄭捷在10日晚間槍決伏法,按照往例死刑犯槍決後,都是送往板橋殯儀館再由家屬接回,這次靈車卻開上國道往南,原本預料是要前往中壢殯儀館,卻傳出靈車並沒有抵達殯儀館,一時之間鄭捷遺體行蹤成謎。 

據了解,鄭捷在晚間8時47分伏法後,9點多靈車開上國道3號南下往中壢殯儀館方向,守候在板橋殯儀館的媒體記者撲了空,然而守在中壢殯儀館的記者也遲遲等不到靈車抵達,至晚間11時許仍未見蹤影,現場管理員也表示沒有聽說遺體會送來這裡。有媒體猜測可能是家屬低調不願在鏡頭前曝光,因此已在中途將遺體接走,或是與禮儀公司協調另外送往他處辦理後事。」 

在廢死爭議下,死刑必須秘密執行,媒體又拍不到死刑犯遺體進殯儀館的鏡頭,立刻引發鄉民的各種陰謀論。有人說他已經半途跳車搭桶子(偷渡)了,有人說他金蟬脫殼易容成另一人了,最爆笑的是說他已被特務機關吸收做殺手了,幾乎就像電影《火燒島》裡洪金寶、成龍、劉德華與梁家輝4個男主角的遭遇。 

台灣人會有這種死刑犯其實沒死的猜測,其實在民間由來已久;也難怪有人至今仍信誓旦旦的說他看過蔡辰洲,或是陳啟禮、伍澤元等等。死刑犯都有可能裝死,更何況是在監犯人與通緝犯會裝死。因此戒嚴時軍方為昭公信,凡是民間關注的重大軍犯,都採公開槍決,甚至要先經受害者家屬驗明正身,最有名的案例就是「三重鎮長愛女遭憲兵姦殺案」了。 

三重是台灣戰後行政區裡的第一大鎮,也被第一個改為縣轄市。地方上譽為「不倒翁」的鎮長莊×藤,自1949年起就連任長達11年。如果不是受限於選舉法令修改,不得再度競選第4屆鎮長,他也許會一直連任下去。 

1950年6月,憲兵在三重鎮菜寮里成立幹訓班,高官當然就要進駐「豪宅」。位於鎮上六合里的鎮長莊×藤住宅,成了長官的最愛,高官身邊的幕僚侍從官兵,也不管你鎮長同不同意,硬是強佔了部分廳舍。還好鎮長家夠大,就這樣軍民雜居了一年多。 

1951年10月11日夜間,大家剛慶祝完老蔣帶來的「國慶」,鎮長家中就發生了不幸。莊×藤膝下6子,僅有一掌上明珠,排行第三的莊×蕙(20歲)文靜有禮、清秀大方,從小就深得莊×藤的喜愛。省二女中(現在的中山女中)畢業後,在三重鎮公所服務了2年,是地方上人人敬愛的好姑娘。 

莊×蕙事親至孝,每天早出晚歸,回家後就只在自己香閨中讀書。她的香閨位於大院北廂後進,是一間小巧精緻的臥房,佈置得清潔講究。這一天下午6時,莊×蕙由鎮公所開會後回家,晚餐洗浴後在香閨看書。 

10時許,由於家中住了一大堆閒雜軍人,士兵開門讓一個賣杏仁茶的小販到院子裡來叫賣,莊×蕙也走出房門,來院子裡買了一杯杏仁茶當消夜,然後入房脫衣就寢,不料這一走動,竟為自己引來了殺機。 

11時半,莊鎮長夫婦及全家人在睡夢中,被一連串槍聲驚醒。由於鎮長公館面積廣大,無法確認槍聲出自哪一個房間,於是慌亂地到處巡視。到莊×蕙的香閨時,才發見她頭部早已被槍彈轟得血肉模糊,完全無法辨識,死狀極慘。莊鎮長夫婦看到愛女突遭橫禍,深夜慘死在香閨,幾乎昏厥過去,家人也同聲痛哭,趕緊向台北縣警察局三重埔分駐所報案。 

由於莊鎮長是地方望族,家裡又駐有憲兵高官,到底是誰敢在太歲爺前動土?於是軍憲警全部動員,將三重鎮完全封鎖,歹徒自知無法逃出三重鎮,於是在案發一小時後,攜帶衝鋒槍一枝,向三重埔分駐所自首。 

果然不出警察所料,兇手是住在莊鎮長家中憲兵高官的中士駕駛劉貴陽 (21歲,江蘇省鎮江人),只因酒醉後邪念橫生,無從發洩,竟然手持衝鋒槍,闖進莊×蕙的閨房,把槍口按在她的臉上企圖強姦。 

莊×蕙為保衛自己寶貴的貞操,狠狠地在劉貴陽的胸部咬了一口,劉貴陽大怒,對準她的嘴先開了一槍,子彈由後腦穿透,舌頭被打得碎爛。但劉貴陽還不罷休,接著又瘋狂地連發了十餘彈,莊×蕙除臉部中3槍外,胸部也中了4槍,早已香消玉殞。台北地檢處檢察官及法醫,於隔日下午3時許前往莊鎮長公館驗屍,交其家屬收殮。 

由於莊鎮長是地方大老,莊×蕙卻在自己的閨房裡被軍人持槍姦殺,地方上群情激憤,族群衝突一觸即發。保定軍校9期出身,1945年來台接收的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參議、官派台北縣縣長梅達夫,這時剛以外省人身分,當選台北縣首任民選縣長,本來還是老蔣「省籍和諧」的樣板,不料竟發生了如此敏感的大案。 

梅縣長趕緊率領民政局長陳清池等縣府官員,到三重鎮慰問莊鎮長,其他三重鎮的縣議員及鎮民代表,也紛紛前往慰問,並與各界人士成立治喪委員會,預定於18日上午9時出殯,台灣省婦女會也決議,對寧死不屈的貞潔烈女莊×蕙,將派代表前往參加執紼。 

由於兇手劉貴陽是憲兵高官駕駛,又在案發後不久向警方自首,軍方包庇加上司法減刑,民眾都懷疑兇手不需償命。18日上午9時,莊×蕙的葬禮在六合里八×號的凶宅舉行,靈堂排滿了各界贈弔的輓聯、輓軸、花圈,台北縣縣長梅達夫、國大代表謝文程、省參議員林世南、縣議員蔡詩祥、省婦女會代表高月珍暨三重鎮各界人士700餘人親臨致弔,場面隆重、備極哀榮。 

但死者已下葬,兇手卻未伏法,地方群情激憤,梅縣長趕緊使出緩兵之計,擬定22日上午10時,在三重鎮農會二樓召開座談會,由縣長親臨主持,還將邀約縣議員、三重鎮鎮民代表、里長、地方人士等百餘人,討論如何防止類似不幸再度發生,並加強軍民感情之融合。 

問題是三重鎮民在這個時候,哪裡聽得進什麼「軍民一家」的空洞口號,大家只知道軍民住在一家,女兒就會被姦殺。眼看暴動一觸及發,行政院趕緊發新聞稿澄清: 

「本案經陳誠院長據報後,極為震怒,當即諭令國防部迅予嚴辦具報,國防部亦已訓令承辦機關,限剋日將該案審結並即依法嚴辦,預料該案兇犯於短期內,即將受到國法之制裁。」 

23日下午3時,留短髮,穿白紗背心,白布短褲,足履黑色運動鞋的劉貴陽,被憲兵押解至三重鎮清和里附近的淡水河沙灘上,在數萬三重鎮民圍觀下,胸部中二彈斃命。莊鎮長還親自查看,判明確為殺害愛女莊×蕙的兇徒劉貴揚,對眾人揮了揮手,圍觀的數萬群眾才緩緩散去。 

由於台灣民眾對政府的公信力存疑,以致重大案件死刑犯槍決時,不但要公開行刑,甚至要先經受害者家屬驗明正身。65年過去了,司法當局不公開執行死刑後,依然有人懷疑受刑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到底要怎樣提升司法的公信力,這是歷史遺留下的難題,但新政府也不能迴避或應付了事的。

作者:管仁健(文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