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是會消費不事生產的生物。他無法產乳、也不會下蛋、太孱弱而拖不動犁，跑太慢連兔子都抓不到。但他卻是所有動物的主宰。」
——喬治．歐威爾，《動物農莊》（1945）
《改變歷史的50種動物》，中文版2016年3月已經來到第5刷。作者Eric Chaline（艾力克．查林）寫作研究範圍廣泛，涵蓋自然、宗教、哲學、科技、社會等題材。這本書中，他寫了50種動物，融合生物演化、生態、科技史、商業等角度，娓娓道來這些動物怎麼改變人類文明的歷史。人類從食衣住行，生活中與動物緊密相連。吃動物的肉作為營養來源、取動物皮毛當衣著服飾原料、用獸力來交通移動以及馱負重物。這些動物減輕人類勞力上的負擔，讓人類有暇發明文明。
本書第一篇寫的動物是「蚊子」。從1900年，蚊子帶來的瘧疾在全球造成300萬人死，至今，蚊子仍是熱帶、亞熱帶地區的殺手。非洲地區每年被蚊子奪走數十萬條生命，且大多是兒童。同樣南台灣近年也被登革熱疫情所苦。文明演進至今，人類尚無對策可以消滅蚊子帶來的致命疾病。人與蚊的戰爭持續不休。文中提到蚊子與琴通寧調酒（Gin and Tonic）的關係。17世紀，有許多西方探險家與商人到熱帶國家，許多人死於瘧疾，後來發現金雞納樹的樹皮可以提煉出對抗瘧疾的成分叫奎寧（quinine），和水調和成（tonic water），喝下可以預防瘧疾。後來有英國人將它與琴酒混在一起，較為可口，成了流傳至今的知名調酒（或譯琴湯尼）。
Eric Chaline書寫引人入勝的特色，可以將看似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連結起來，例如蚊子與調酒。他應該是個廣泛閱讀、閱讀量極大的人。可以在不同的文學著作中，找到與該動物有關的隻字片語。像是「胭脂蟲」這篇：「火花會閃耀如胭脂紅的餘韻，還是馬薩林藍的光燦？」這是出自艾蜜莉．狄更生的文句。
我自己是前幾年才知道胭脂蟲這種昆蟲。台灣國際服務工作者在泰緬邊境協助當地婦女成立的「Chimmuwa手織品」，用天然方式種植棉花、染布。來到三餘書店寄賣時，我問工作人員每個顏色是用什麼植物染出來的。有一種桃紅色不是用植物染，而是用胭脂蟲來染。Eric Chaline寫道，早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前，墨西哥與秘魯人很早就知道用胭脂蟲來染布料，這種染料也是墨西哥重要的輸出貨物。不只是衣布染料，胭脂蟲提煉出的顏色，還廣泛用在口紅化妝品、食物加工、飲料上。之前星巴克的草莓星冰樂，就被踢爆紅色是用胭脂蟲的色素去染，引發素食者的抗議。
許多動物，若沒經過本書選寫，也沒想過這些動物會和人類歷史的進化，影響這麼大。像是生活中輕易可見卻渺小不足道的果蠅，是人類研究遺傳學，最廣泛被用的實驗動物。主要因為果蠅的基因有75%和人類相同，生育下一代的週期短且量大。這讓我想起以前念生物系時，遺傳學的實驗課要養果蠅。蒐集牛奶玻璃瓶，煮簡單的培養基材，當作果蠅的營養來源。然後依照紅眼、白眼、公母的排列組合，把果蠅放在瓶中，封口（但要留空氣。口沒封好之後就是災難，果蠅滿房間飛），過沒幾天就會有下一代的果蠅，觀察性聯基因遺傳理論。
以哺乳類糞便為食物的糞金龜，應該沒人想過牠也是改變人類歷史的動物吧。除了作為生態系的分解者，清除動物糞便，減少滋生病菌與有害昆蟲的機會，也降低地球溫室氣體排放，提高土壤的肥沃度以外，糞金龜竟是古埃及人神殿中所祭拜的神，受到古埃及人崇敬。古埃及人認為糞金龜自無生命中可以孕育出生命，復活的象徵，與太陽神死亡重生相似，所以糞金龜在古埃及的神殿雕像、個人護身符、紀念物品中到處可見，法老王阿蒙霍特普三世在位時，做了數百個石雕糞金龜，用來慶祝一些重要事件。
本書的最後一篇寫的動物，就是人類。人類是地球上演化的最成功的哺乳動物，但因為太成功，人口爆炸，文明科技帶來對地球的危害，可能也會讓地球走上滅亡，或是讓人類自取滅亡。雖然從達爾文演化論的角度，人類是競爭後的最適生存者，但當代也有另一角度是，人類馴化動物、改變自然環境、發明各項東西，來滿足自身生存所需，其實反而演化方向是競爭力與適應力愈來愈弱，因為太依賴這些保護。改變歷史的，絕對不只50種動物，本書透過跨領域學科的書寫，淺顯易懂的科普角度，讓人類反省，到底是動物改變了人類，還是人類改變了動物？進而思考，我們未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今年1月，作者出版了新書：《改變歷史的50種機器》（Fifty Machines that Changed the Course of History），挑選了諸如盧米埃活動電影機、 勝家龜甲縫紉機、 摩托羅拉StarTAC行動電話等物件來書寫。看完動物篇，延伸看機器篇，鑑往知來。對於生活周遭的生命與非生命，應該會有更豐富的領受。
作者：謝一麟
（編按：此篇為新頭殼網站跟高雄獨立書店「三餘書店」合作所推出的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