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時光》是一部關於失智老人,也就是老人癡呆的記錄片,導演楊力州選擇用「笑中含淚、淚中帶笑」的動人方式去表達,他說,這不是編故事,是我們自己的故事,因為沒有意外的話,有一天我們的父母都會老,我們也都會老,可能會老到不記得「你是誰」。

為何想拍攝這部影片,導演楊力州今(22)日在newtalk「開放編輯室」中談到,台灣沒有關於失智老人的記錄片或電影,但家屬或家人面對的困境仍需要被解決,他覺得記錄片是最好的形式。

楊力州說,他和林義傑去北極拍攝記錄片《征服北極》時思考很多,思考如何把攝影機轉向社會上要被關注的人事物;剛好那時失智老人基金會找上他,一開始面對這個主題,他一度因為醫生跟他說太多失智症症狀、病因等太過醫學專業的術語,而想拒絕。

就在這時,他在養老院看到一個畫面,一個60幾歲的先生,牽著80幾歲的父親來到養老院,這畫面讓他震撼,一個老人帶一個比他更老的老人來到這,放心地交給護理人員,但80幾歲的老人在兒子準備離開時發現不對勁,開始掙扎,對著兒子大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父親的問話,讓兒子當場留下淚,挽著父親的手離開,沒把父親留下來。

楊力州說,這個畫面讓他當下決定要紀錄失智老人的議題,因為沒有人做錯什麼,但這種故事會不斷發生。

楊力州表示,影片中,6個被攝者都很鮮明立體,其中當年刺殺毛澤東失敗而逃亡的尹伯伯特別搶眼,那時逃到海南、新疆再逃到印度,最後被遣送來台;失智症是一個會漸漸遺忘事物的疾病,但電影中要闡述的是忘不掉的部分,尹伯伯忘不掉的就是他在逃難時,和共產黨的仇恨。

所以剛開始拍攝時,楊力州提到,工作人員被尹伯伯當成共產黨而被排斥,也因此一度想放棄,不想再給尹伯伯這樣的壓力,但卻也認為這個深刻的部份應該被記錄出來,甚至讓尹伯伯有一天會認為我們不是共產黨,讓他的那段記憶變得溫暖。雙方拉扯了一年後,尹伯伯有一天突然說:「我現在知道你們不是共產黨,但是不要被共產黨利用。」當場讓工作人員啼笑皆非。

對於自己的親人被拍攝這件事,楊力州說,一開始花了不少時間討論如何讓老人家和家屬接受同意,當然也有不願意入鏡的,導演在拍攝時就會避開,但大部分家屬認為這故事或許是一個解開自己跟失智老人間溝通的鑰匙,所以願意協助和支持。

楊力州也談到,對子女而言,最擔憂的除了父母辭世外,也擔心有一天父母對自己說:「你是誰?」這代表自己跟父母的關係、父母從小對自己的愛全部歸零;但這對失智老人來說,是一定會到的一天,因此英文片名才會叫作「The long goodbye」。

楊力州說,《被遺忘的時光》不再只是失智老人的故事,而是關於跟父母、關於孝關於愛的故事;該被治療的不只是失智老人本人,也包括家屬,他希望他的片子,能像一把鑰匙一樣,讓家屬找到鑰匙去跟長輩溝通,解決心裡的痛苦。

對於電影中讓觀眾感動、歡樂的點,楊力州坦承自己都經歷過,畢竟在拍片、剪片的過程中,自己看了這麼多次。不過,他有許多更深刻的體認,例如西林村的水妹,喊著要回自己美好的故鄉,但她因為生病導致失語、無法表達自己對故鄉的想念,每次只要看見水妹阿嬤說不出話來,他就非常的心痛。

楊力州說,老天爺很殘酷地奪走她大部分記憶,只留一點點回憶給她,卻讓她無法完整表達;如果是這樣,他真的希望老天爺連這點回憶也奪走,別這樣折磨老人家。他說,有一次在拍攝時,水妹很開心地唱著綠島小夜曲,唱到最後幾句:「姑娘啊!你為什麼默默不語。」她臉上的表情從開心轉為悲哀,因為她知道這是在講自己;那個畫面,也讓楊力州非常動容。

楊力州說,自己和攝影師在面對不少感動、悲痛的時刻,常常要偷偷地擦乾眼淚,然後,勇敢地繼續拍攝,畢竟,他們要把每個人的故事說出來。

楊力州導演的新片《被遺忘的時光》,將從星期五(26日)開始,在台北、台中、高雄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