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爆破藝術家蔡國強在西藏喜馬拉雅山脈舉辦名為「升龍」的大型煙火秀,再度引起爭議。有人批評這是「公關災難」,傷害了戶外品牌形象;有人認為是「生態災難」,破壞了珍貴的高山環境;也有人指出他的「道德風險」,長年為政權形象服務。然而,真正需要被正視的是更根本的美學問題。那就是,蔡國強的作品究竟還有多少藝術價值?

筆者支持藝術不斷革新,並肯定現代藝術挑戰傳統、突破框架的初心。但藝術並不該無限擴張。若一切都能被稱為藝術,藝術反而失去尊嚴與力量。藝術仍是需要邊界,需要嚴謹的美學素養。當代藝術的危機,正在於過度依賴奇觀與話語。法國思想家居伊·德波在1967年創作的《景觀社會》深刻反思了當代社會及其與媒體、大眾文化和社會異化的關係。在書中,德波早就提醒我們,現代社會習慣以「奇觀」遮蔽真實。蔡國強正是這現象的代表人物。

蔡國強的火藥爆破確實能帶來震撼。現場觀眾往往脫口而出:「好壯觀!」然而,這樣的感受多半止於短暫的驚嘆,而非真正進入形式語言的探究或精神層次的提升。這種體驗更接近一場大型煙火晚會,而非嚴格意義上的藝術展演。換言之,蔡國強多半依賴物理效果製造震撼,而不是深化藝術語言。與其說他延續了現代藝術的革新,不如說是當代藝術過度膨脹的典型。

再者,蔡國強的作品與政治、與市場的糾葛,也進一步削弱了藝術的獨立性與主體性。北京奧運的煙火,本質上是國家形象工程;火藥畫在國際拍賣場的高價,則讓作品成了「奇觀紀念品」。藝術家於是成了政權與市場的服務者,而不再是獨立的創作者。這並非蔡國強一人之責,而是當代藝術生態的結構性問題。但他的作品,卻是最鮮明的象徵。

更值得深思的是,當藝術為了奇觀不惜破壞自然,它還能被稱為藝術嗎?在高山爆破、影響生態的表演中,我們看到的不是藝術對自然的深刻理解,而是對自然的極大消耗。這讓藝術本身淪為破壞的幫兇,而不是探索或反思自然的媒介。當藝術以破壞作為震撼的代價,很顯然,它已經遠離藝術的本質。

蔡國強的火藥創作雖然引人關注,卻更清楚地顯露了當代藝術的危機。它不再是藝術語言的革新,而是社會事件、政治工具與市場商品的綜合體。觀眾體驗的不是美學深度,而是短暫的奇觀與集體的驚嘆。這樣的放煙火,究竟還有多少藝術價值?這正是大家對蔡國強最根本的質疑。

真正的藝術,應當是真實、真誠的創作。它不必追求最大聲的爆破,也不必依賴最華麗的煙火,而是透過形式與精神的探究,帶給人們更深刻的感受與啟發。藝術不應只是奇觀的表象,而該是人類精神的深究。

蔡國強的煙火或許耀眼,但當煙霧散去,留下的卻是當代藝術最值得警惕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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