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這樣穿得。」一直以來對於親朋好友質疑我褲子太短的問題,我習慣用這句話搪塞,與其說我是理直氣壯,不如說我絲毫不認為穿很短的褲子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

穿什麼樣的衣服,不是我的自由嗎?

進入青春期,家人開始正視我褲子太短的問題,每當我準備出門時,媽媽總會再三檢查我的褲子,她的目光使我渾身不自在,抵擋不住反抗的躁動,我開始偷溜出門,回家後再馬上衝回房間換褲子,那時的我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基於不想被責備和撈叨的因素,我選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躲躲藏藏。

那個徹底改變我的暑假

那年暑假我跟著學校遊學團到英國,我和帶隊老師的關係並不陌生,是碰面能聊上幾句的一位師長。這位老師很熱情,在英國時常和學生勾肩搭背,但一開始我認為老師只是想和大家混熟,而且在英國相較於校園更為輕鬆自由的氛圍下,老師的小動作並沒有引起我太大的警戒。

一直到有天參觀景點時,老師提醒大家該前往下個地點的同時,他拍了我的屁股。當下我愣住了,沒有辦法思考之下我跟著隊伍前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我也只是告訴自己或許是老師的習慣動作,或許老師只是不小心,因此我沒有放在心上。過了幾天我們在博物館參觀,我上前詢問老師他曾提到的古物,當下沒有其他同學,老師在一間房間的角落。當我開口時,老師的右手就放在我的臀上,扶著我的屁股,第二次類似的經驗,我依然沒有反應過來。我下意識往後退,馬上離開。事後我試著消化這件事情,很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直到我發現我沒有辦法釋懷。越想越不對勁,我決定連絡在台灣的親友家人,也告知和我較熟的同團朋友。那一刻我才明白,傾訴這件「難以啟齒」的事情,需要多麽大的勇氣。有位同學的反應至今令我難以忘壞。「可能是妳都穿比較短的褲子,老師才會這樣吧。」

他是無心的,但也因為他的無心,刺傷了我。在好友和輔導老師的陪伴下,我花了好一段時間告訴自己,「不是你的錯」。

這件事對我造成什麼影響?

再次穿起那件「不合格」的褲子時,我開始感到不自在甚至是羞愧。「是不是褲子太短了,所以他在看我?」、「早知道就不要穿件褲子了。」我的內心不斷掙扎著。

為什麼受害的是我,卻要被「檢討」?帶著不解和無奈,我參與了性平講座。過程中提到「檢討被害者的現象」來自於一項認知偏誤即「公正世界理論Just-World Bias」,此理論提到人們相信世界是公平公正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此若有人遭遇到不幸,他肯定是做了壞事。我懷著半信半疑的心,去理解這個說法,試圖逼自己接受,為的是減輕傷痛。記憶和傷痕或許沒辦法抹去,我很努力安慰自己,就像那些為了維護「世界公正」的「加害者」。這樣的我們,似乎沒有太大的差異。

身為一位二十一世紀的女大生,我同時具備師資生資格,經歷了提倡性別平等教育的時代,2004年《性別平等教育法》的制定保障了男女兩性的性別平等。從小被教育女生該拋棄舊時代對於女性的保守思想和性別角色的禁錮,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外貌穿著,大膽自信地展現自己。一直以來我非常自豪能生長在具備如此開放思想的台灣,期許自己能藉由教育把性平的概念傳承於未來的孩子。

女孩我多想告訴妳,妳是最美的,要勇敢展現自己。但我深怕自己的信念,毀了妳一生,讓妳從此害怕表現。什麼時候青春年華的曼妙身姿,成了遭遇騷擾的誘因?親人害怕你遭到性騷擾甚至是性侵害等事件,當你褲子穿得短了點,領口拉得低了點,他們會用不得體的標籤逼你回到符合他們價值觀的軌道上。但這樣的邏輯,不是本末導致了嗎?

但親身經歷了這些違背信念的事情,若你問我,女生可以穿很短的褲子嗎?我大概沒辦法像從前那樣理所當然地回答「有什麼不可以?」

在台灣相對自由、民主的家園,我的人身自由被法律保護,但在法律的羽翼之外,危險和未知仍然充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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