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經過五天的暴動後,政府部署4.5萬名警力上街維安,終於度過了一個趨於平靜的夜晚。內政部長達馬南(Gerald Darmanin)最新推文指出,由於安全部隊的堅決行動,當晚的暴動狀況比以往更加和緩,全國超過2400人被捕,抗議者的平均年齡為17歲。

暴動起因為17歲的北非裔納埃勒(Nahel) ,6月27日他在巴黎西部市郊城市南泰爾因違規開車遭警方攔檢時拒絕盤查,結果遭到警察近距離擊斃。少年之死特別掀起了郊區移民的一發不可收拾的怒火,演變為全國各地大型「白天是極左派,晚上是郊區青少年」的暴動示威,聚眾暴走街頭,襲擊無辜民眾的私有財產外,還火燒警察局、市政廳、稅務局、圖書館、學校等公共機構,甚至劫持監獄。

納埃勒之死是繼2005年的暴亂又一全國暴亂。當時巴黎北郊的17歲與15歲非裔青少年,為躲避警方追逐與盤查,誤闖高壓電所而喪命,引發郊區數萬名年輕人憤怒縱火焚燒汽車和建築物,指控警察不當追捕和歧視郊區移民。持續數週的暴動導致8000多輛汽車焚毀、至少2800人被捕。納埃勒又是因警方而死,再度挑起法國社會長期潛在的貧困、種族主義和城市警察暴力等問題,長期以來對治安和種族形象定性的積怨,畢竟法國歷經多次恐怖攻擊後,立法擴大警察在緊急狀態下的權力,但也開始發生濫權爭議。

左派政黨嚴批政府與警方 右派則要求全國施行緊急狀態法

槍殺17歲少年的警察已被起訴收監。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維持譴譴責毫無道理的暴力的立場。法國左派政黨嚴批政府與警方,右派則要求全國施行緊急狀態法。

這場悲劇的具體情況仍是羅生門。警方最早表示,是納埃勒的賓士車撞上了兩名巴黎公共秩序和交通管理局(DOPC)騎警的摩托車,後來又改口稱是摩托車騎警發現一輛黃色的賓士車開在公車專用道上,發現他多次交通違規行為,於是命令司機停車接受檢查,但他闖紅燈逃逸。兩名員警追逐一段路後,成功攔下盤查,卻在攔停後不久,附近居民聽到一聲槍響,隨後納埃勒所駕駛的汽車徑直朝前方撞去,在撞到路邊燈柱後停下,駕駛員納埃勒被發現時已經死亡,左臂和胸部有槍傷。據警方稱,納埃勒一開始在警察要求停車時拒不服從,將車停在車流中,然後突然發動汽車試圖碾壓警察,警察無奈之下只能開槍自衛,最終導致納埃勒心肺功能停止,送醫不治。

但警方的聲明遭到了民眾的質疑,因為事發時恰好有人在旁邊錄下了納埃勒和警察對峙的實況,這段影片在社交網絡上廣泛流傳,影片顯示,開槍的警察並沒有站在違規車輛前面,而是站在左前門的位置,已經用配槍瞄準司機,威脅說「你會吃子彈」,然後在車輛疑似因踩油門逃逸時近距離開槍,汽車滑行數十公尺後撞上路障停下,納埃勒胸部中彈,不久即死亡。由於警察站在車身的側邊位置,根本不可能遭到汽車碾壓,警方所稱臨時自衛反擊的理由並不充足。

納埃勒的訊息在網上公開,具有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血統,出生單親家庭,高中輟學,平日工作是披薩送貨員,他的祖母說他很親切,是一個受歡迎的好男孩,夢想當一名機師。不過根據警方檔案顯示,納埃勒雖然沒被定罪過,但他在過去幾年裡曾五次因為使用假車牌、處理贓物和涉嫌販毒被警方調查,最近的是,事發前一星期他被拘留在看守所。納埃勒原定九月在兒童法庭出庭,甚至已經由兒童法庭的法官宣布要對他執行一項教育措施。

肇事警第一個字是道歉 最後一個字也是道歉

38歲的肇事警員身份被發布在社交網絡上,也被人肉搜索出住家地址,法國警方加強措施,開始對該警員的家人實施保護。這名員警涉嫌謀殺被司法暫時拘留,受司法控制,並禁止其攜帶武器和履行職責,而不是審前拘留,主要是考慮到其情緒其解釋,也考慮到保護他,目前他是千夫所指的威脅對象,拘留並不意味著他有罪,只是旨在保護個人和調查的措施。

他的律師利納德(Laurent-Franck Lienard)指出,涉案員警已向納埃勒的家屬道歉,「他說出的第一個字是道歉,最後一個字也是道歉。他悲痛欲絕。」律師也表示,他原無意射殺少年,不過當時被碰撞導致槍口偏移才誤射對方胸口,釀成悲劇。對此南特爾檢方認為「這不符合動用武器的法律條件」,依非預謀故意殺人罪起訴涉案員警。

巴黎警察局努涅茲(Laurent Nuñez)28日表示,警方正在對此事進行司法調查。目前警方已啟動兩項調查,一是針對受害者拒絕服從警方指令和意圖殺害公職人員的行為,二是法國國家警察總監署(IGPN)對開槍警察進行調查。

法國郊區青年問題研究的社會學家白遼士(Gilbert Berlioz)表示,法國已經發生過多起拒捕被射殺的案例,但都沒有引起太大反響,納埃勒事件和以往不同,主要是納埃勒事件有影片為證,許多人都看到了他並未做出襲警行為,卻依然被當場射殺,因而引起民眾的同情。

其次,法國郊區騷亂的主要參與者都是來自非洲社區的年輕移民,納埃勒和他們的背景身份相同,他的死引起這些郊區青年的恐慌,害怕自己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納埃勒。

白遼士認為,法國近些年來的郊區青年一直和警方處於一種「對峙」狀態,之前已有郊區青年集體向警方發射煙火的事件發生,納埃勒事件成為引爆他們的導火索。

納埃勒的母親在社交網絡上發起了一場大規模的白色遊行,數千民眾當天在街上高喊「沒有正義、沒有和平」、「人人都恨警察」。不過,也有民眾開始指出,母親的痛苦是自然的、可以理解的,但她有沒有想過自己是否正確地撫養了兒子?「我們應對我們的孩子和他們的行為負責,尤其是當他們還是 17 歲的時候。當這個年齡段的男孩開著一輛價格過高的賓士車時,父母就應該承認,他已經脫離了正軌。」

被利用了? 馬克宏呼籲家長阻止青少年暴亂者上街

馬克宏嚴厲譴責警察槍擊事件不可原諒,但鑑於1/3左右的被捕者都是「年輕或非常年輕」的族群,馬克宏呼籲家長阻止青少年暴亂者上街,「讓他們待在家裡是父母的責任,國家沒有責任替他們採取行動」。

6月30日法國司法部長杜彭-莫雷蒂(Eric-Dupont-Moretti)向全法各地的檢察機構發出一份通告,詳細地要求各地的檢察官們,面對城市暴力的肇事者們,包括未成年人及他們的父母,要給出「快速、堅定和系統性的」的刑事回應。法國司法部警告所有參與暴亂的未成年人的父母,如果他們不擔起責任把小孩留在家,將被判處2年監禁和3萬歐元罰款。

馬克宏顯然很努力地要控制局勢,甚至說出,這件事情現在被利用了,過去幾天發生的事件中,社交媒體發揮了顯著的作用,很多社交平台上一些人在平台上召集抗議示威,並鼓勵模仿暴力行為,「這讓年輕人產生一種虛幻感,使他們感覺在街頭參與的一切,彷彿在玩電子遊戲」。馬克宏的政治對手,在安全議題上採取強硬態度,以及常常發表反移民論調的極右派領袖勒彭(Marine Le Pen) 、澤穆爾(Eric Zemmour)都嘲諷馬克宏的電子遊戲說,認為馬克宏和其他人都不再知道要如何清除「移民」這個罪魁禍首。

除了恢復秩序外,馬克宏還要應對警察的憤怒與恢復士氣,工會組織、國家警察內部的緊張局勢,還有在馬賽遭到殘酷對待的警察,使得警察工會6月30日稱,警察「正在戰鬥,因為我們正處於戰爭之中」。幾乎是在呼籲報復,或者無論如何都是煽動叛亂的言論,引發「醜聞」批評,左派大老梅朗雄(Jean-Luc Melenchon)推文警察工會應該「閉嘴」,反而是將這場暴動稱為「內戰的陣痛期」的澤穆爾,還特別深夜慰問憲警,強調他們「被政府拋棄,但法國人民支持他們」。

法國 17 歲非裔少年納赫爾(Nahel)遭警方開槍射殺,引發全國性動亂事件。   圖:擷取自推特@mikeportsmouth

法國連續大規模暴力示威,法國內政部表示,經初步統計,警方在暴動第5晚逮捕了719人,而在前一晚約有1300人被捕。   圖:達志影像/路透社

法國總統馬克宏。   圖:翻攝馬克宏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