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亂特檢法》原本是針對尹錫悅總統發布戒嚴令引發內亂事件的調查，遭否決後重新提交的法案卻將「外患嫌疑」納入調查範圍，理由更明確指出包括「向海外衝突地區派兵」、「使用對北韓的擴音器」、「擴大向北韓散佈傳單」、「無人機滲透平壤」、「嘗試對北韓穢物氣球做源頭打擊」等內容，並聲稱這些行為涉嫌「誘使引發戰爭或武力衝突」。
據韓媒報導，包含「共同民主黨」等 6 個韓國在野黨重新在本（1）月 9 日向國會提交的《內亂特檢法》引發了朝野激烈衝突。
《內亂特檢法》原本是針對尹錫悅總統發布戒嚴令引發內亂事件的調查，遭否決後重新提交的法案卻將「外患嫌疑」納入調查範圍，理由更明確指出包括「向海外衝突地區派兵」、「使用對北韓的擴音器」、「擴大向北韓散佈傳單」、「無人機滲透平壤」、「嘗試對北韓穢物氣球做源頭打擊」等內容，並聲稱這些行為涉嫌「誘使引發戰爭或武力衝突」。
其中「向海外衝突地區派兵」被解讀為是指向烏克蘭派兵的相關指控，但實際上韓國並未有派兵的事實，這被質疑是否連人道援助都被在野黨當成問題。然而，更大的問題在於，該法案將韓國軍方為遏制北韓挑釁的正常行動視為外患罪。針對韓國在野黨的這種想法，美國專家們也表達了強烈的擔憂。
在野黨倒因為果 遏制北韓攻擊反成誘使外患？
共同民主黨內亂特別委員會的「外患罪真相調查團」團長鄭東泳於本月 12 日舉行記者會表示：「這次 12·3 政變（指尹錫悅發布戒嚴令）同時涉及內亂罪和外患罪兩方面。內亂罪固然嚴重，但外患罪更是天理難容的犯罪。如果實行的話，國家就會分裂」。
調查團聲稱：「尹錫悅總統試圖引進外患，並以此為藉口發動政變，試圖實現永久執政。」此外，調查團成員朴善源議員提及去（2024）年 10 月至 11 月期間的「穢物氣球打擊計劃」和「無人機入侵平壤」的相關疑雲，認為這些事件與外患罪行為有關。
朴善源補充道：「以穢物氣球為由試圖施行緊急戒嚴，這是憑空捏造威脅並引發戰爭緊張局勢的外患行為。」
共同民主黨還認為，北韓宣稱無人機進入平壤上空的時間點（10 月 3 日、9 日及 10 日）也與尹錫悅準備戒嚴的計劃有關。另一名議員在記者會上表示：「當西北風盛行、不適宜對北韓發送傳單時，他們（指尹政府）卻使用無人機進行挑釁，為戒嚴製造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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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日報》指出，共同民主黨以因涉嫌參與 12·3 非常戒嚴而被拘捕的盧尚元前情報司令官的筆記內容為由，正式提出了外患嫌疑的指控。該筆記中包含「在北方界線（NLL）引誘北韓攻擊」、「穢物氣球」等記錄。而部分觀點也指控，前國防部長金永鉉曾指示聯合參謀本部對「穢物氣球」進行源頭打擊。
不過，檢方認為筆記內容僅代表盧前司令官的個人想法，軍方也否認金前部長下達過此類指示。峨山政策研究院研究員楊旭（양욱 音譯）表示：「雖然需要在調查過程中釐清事實，但以此為由全面調查對北韓安全政策，是越界行為。」
對於「向海外衝突地區派兵」的指控，韓國政府已澄清「在野黨所指的派兵似乎是指戰訓分析團等活動，這並不是屬於需要國會批准的派兵，而且軍方也未派遣相關人員」。
韓國軍方也解釋說，在野黨認為是為了「誘使外患」而對北韓啟動擴音器，但實際上這是應對北韓空飄穢物氣球的對策。
相反地，去年北韓大量對南韓空飄穢物氣球時，共同民主黨還曾要求政府強硬應對。包含共同民主黨議員金炳周在去年 6 月的採訪中批評政府：「前線地區明明可以攔截氣球，卻連一槍都沒開，荒唐至極。政府應採取軍事應對措施，而不是坐視不管。」去年 8 月，同黨議員許榮在國會國防委員會中也提議：「可以派直升機在非武裝地區內擊落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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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轉向外患罪？ 民主黨不滿尹錫悅的彈劾進度
據《中央日報》引述多名共同民主黨領導層成員的說法，共同民主黨是因為認為「內亂罪的調查事實上陷入僵局」，而決定強調尹總統涉及外患罪的嫌疑。共同民主黨核心人士稱：「過去一個月，我們主要聚焦內亂罪，但彈劾案通過後，憲法法院組成、特檢及國政調查的推進速度均不理想。」
在此背景下，共同民主黨代表李在明於 1 月 8 日黨內不公開的最高委員會上強調，「第二次《特檢法》應將重點放在外患罪嫌疑上」，隨後，共同民主黨重新提交了納入外患罪的《內亂特檢法》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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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民主黨核心相關人士 12 日在與《中央日報》通話時表示，「雖然特檢法調查對象最初只集中關注內亂嫌疑，但試圖引發戰爭的情況正逐漸浮出水面，外患嫌疑更為嚴重，這是領導層的共同判斷，李代表的指示也是同樣的脈絡。」
而 1 月 8 日正是第一份《內亂特檢法》被韓國政府行使否決權、並在國會全體會議上（共同民主黨議員退席抗議）最終被否決的日子。隔日，共同民主黨等在野 6 黨就重新提交了第二份《內亂特檢法》，該法案繼承了第一份特檢法中的部分內容，但針對執政黨此前提出的問題進行了修訂，並在調查對象新增了外患嫌疑。
修訂的部分包含將特別檢察官候選人的推薦權從在野黨轉移至最高法院院長，由最高法院院長推薦兩名特檢候選人，總統（或代理行使職權者）從中任命一人；調查人員規模從 205 人減少至 155 人；調查期限從 170 天縮短至 150 天，並禁止公開涉及軍事機密或公務機密的內容，部分內容反映了國民力量的意見。外患部分則如前述。
12 日，共同民主黨成立僅 14 天的「外患罪真相調查團」舉行了首次記者會，並正式啟動活動，這也是該黨領導層的戰略判斷之一。
接著，13 日法制司法委員會召開全體會議，在執政黨國民力量議員退席的情況下，表決通過了由第二份《內亂特檢法》。
國民力量痛批：對北韓有利的賣國特檢法
其中共同民主黨新增關於「外患罪」的內容激起執政黨國民力量的強烈反對，認為其中「充滿了有害條款」，並批評這是「罔顧國家安全的賣國特檢法案」。
國民力量緊急對策委員長權英世表示：「外患罪部分必須被刪除。」
該黨朴俊泰議員指出：「對北韓啟動擴音器是金正恩最反感的行為，對北韓散佈傳單則是金與正曾下令禁止的。若這些成為調查對象，只會對北韓有利。」
該黨發言人申東旭則批評道：「這是違憲且損害國家利益的金與正指令法。」他也反問說：「對北韓啟動擴音器並非由我方政府先行採取，而是針對北方挑釁（如穢物氣球）的應對措施。如果按照民主黨的邏輯，北韓挑釁時我們難道只能無動於衷？」
國民力量院內首席副代表朴亨修也在 12 日的記者會上批評在野黨：「第二份特檢法的問題在於要將所有阻止北韓軍事挑釁的努力都視為外患罪。這無異於束縛我軍手腳，只對金正恩有利。」
問題是⋯⋯韓國憲法也不將北韓視為「外國」
此外，國民力量也指出，要將對北韓啟動擴音器和散佈傳單等行為認定為外患罪，就必須將北韓視為「外國」，這本身在法律上就存在矛盾，主張由於「韓國憲法不承認北韓為國家，對尹總統適用外患罪是不合理的」。
根據《韓國刑法》第 92 條，外患罪是指與外國暗中勾結挑起戰爭的行為，這是罪名一旦成立將會被處以死刑或無期徒刑，且即使是未遂也會受到處罰的重罪。
而《韓國憲法》第 4 條規定「大韓民國領土為韓半島及其附屬島嶼」。
一位法官出身的律師表示：「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以外患罪處罰的案例。⋯⋯要適用刑法第 92 條（外患罪）必須證明『與外國勾結』，但首先能否將北韓視為『外國』本身就不明確。」
外患罪預設南北韓兩國論 在野黨呼應金正恩
《中央日報》報導提到，這一主張可能源自於在野黨部分人士的南北韓「兩國論」的構想。像是前青瓦台秘書室長任鍾皙去年 9 月曾表示：「應接受兩個國家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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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政黨相關人士表示：「看到他們已經把北韓視為外國來主張外患嫌疑，這是否意味著李在明代表如果執政，就要對徹底改變對北韓政策？」
執政黨可能的總統候選人們也發出批評聲音。大邱市長洪準杓指出「親北左派的行徑，真讓人懷疑到底哪國人」，前國土交通部長官元喜龍也在臉書上寫道「推動外患罪特檢法是替金正恩當走狗的叛國行為」。
大法院（最高法院）法務行政處針對在野黨特檢法案表示：「若無限制地允許壓搜軍事機密，可能對國家安全帶來多種隱患。」並建議修改法案用詞，例如「不得取得與調查無關的國家機密」以及「若意外取得應立即返還，並銷毀副本」等。
共同民主黨外交安全政策與美國之間有巨大鴻溝
另外，《朝鮮日報》在本月 11 日採訪了多名美國的韓半島專家，他們一致表示：「把對北韓使用擴音器等視為問題，並將其定為外患罪，這種想法與戒嚴令一樣威脅民主體制」、「若將此視為外患罪，將成為國際笑柄。」
且對於在野黨先前將「改善韓日關係」及「韓美日合作」列為彈劾尹總統的理由，也引起專家們的討論，而這再次清楚表明，共同民主黨的外交安全政策方向與美國的普遍認知之間存在巨大差異。
透過外界資訊 可從內部瓦解金氏政權
被在野黨列入外患嫌疑的擴音器及散佈傳單，是北韓最害怕的行為。因為透過這些手段傳入的資訊可能動搖北韓民眾的想法，從而威脅金氏政權的存續。
因此，美國國務院長期向來強調向北韓傳遞資訊的重要性，並透過美國國會資助的民主促進基金會（NED，1983 年成立）等組織，支援從事散播傳單的北韓人權團體。美國於 2004 年制定的《北韓人權法》中也明確提到，「促進外界資訊傳入北韓以引發內部變革」。
北韓人權委員會（HRNK）執行長斯克爾勒托尤（Greg Scarlatoiu）指出：「金正恩已在與韓國的文化戰爭中敗給了 K-POP 和韓劇。因此，（韓國）限制流向北韓的資訊量，將是一個嚴重的戰略錯誤。」
他進一步表示：「若流向北韓的資訊變少，北韓居民只會更加孤立。反而會鞏固金正恩的權力，並加劇北韓對南韓及國際和平的威脅。」
根據韓國統一部去年 2 月發布的「北韓經濟與社會實情認知報告」，在 2016 年至 2020 年間棄朝投韓的脫北者當中，約有 83% 表示曾觀看過外界影像。這些影像引發他們對外界自由社會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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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北韓菁英、現為全球和平基金會（GPF）研究員的脫北者李賢勝（이현승 音譯）則表示：「北韓是資訊封閉的孤立國家，（透過傳單傳遞的）資訊價值比我們想像的要高出 10 倍。若消息得以傳播，改變民眾對金氏政權的認知，北韓應能迎來變革的浪潮。」
李賢勝警告：「北韓視我們為敵，對我們口出各種危險言辭。在此情況下，若韓國軍隊的擴音器廣播，以及為改變北韓民眾認知的傳單散佈被視為外患罪，將成為國際社會的笑柄。」他還質疑：「過去共同民主黨政府推行陽光政策而流入北韓的資金，被濫用來支持金氏政權，最終助長了核武及飛彈的開發，（若按照在野黨的邏輯）這不也是外患罪嗎？」
外交政策不應成為特檢法或彈劾的理由
美國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資深副主席車維德（Victor Cha）表示：「針對尹總統的特檢法應聚焦於宣布戒嚴令的法律問題。（特檢法）不應涉及外交及南北韓關係的政策。這些政策無論是否有得到政黨的支持，都不會成為違法或彈劾的理由。」他批評：「為政黨目的任意修改法律體系，這種想法就如同尹總統宣布戒嚴令一樣，對民主及法治構成威脅。」
在野黨於上月提交國會的首份彈劾訴追案中，將價值外交、韓日關係改善及韓美日合作等外交安全政策列為彈劾理由。對此，CSIS 會長何慕理（John Hamre）批評：「尹總統宣布戒嚴令顯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將大衛營協議等美國強烈建議及支持的外交政策成果作為彈劾理由，絕對不是正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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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言論自由 在野黨曾強行通過立法禁止向北韓發傳單
關於投放傳單的問題，韓國在野黨與美國的認知差異由來已久。文在寅前政府及當時在國會取得多數席次的執政黨共同民主黨為改善南北韓關係，於 2020 年底在《南北關係發展法》修正案中強行通過禁止向北韓散佈傳單的條款，就是代表性的案例。
該法案是在金與正批評傳單問題後迅速制定，因此在韓國國會中甚至被批評是「金與正指示法」。
當時，美國國會跨黨派人權機構曾指出，此法案「可能打壓言論自由」，並為此召開聽證會。美國國會當中由知韓派議員組成的「韓國小組」（Korea Caucus）曾呼籲文在寅在簽署法案前進行修正，使此事上升至韓美間的外交問題。
英國議會對此也提出批評。「北韓問題跨黨派議員小組」（APPG NK）認為該法案的通過使得「改善北韓人權問題的平台消失了」，呼籲文政府重新審視該法案，並敦促英國外交部表明立場。
共同民主黨當時的黨代表李洛淵在該法案於國會通過後，立即舉起左拳歡呼，但國際社會對韓國的印象卻因此舉而大受影響。後來 2023 年 9 月，韓國憲法法院認為該條款過度限制言論自由，裁定違憲。
作者：林貝利，報呱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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