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圓代工龍頭台積電(TSMC)於10月中正式宣布將赴日本投資設廠，預計2022年動工、2024年完工啟用。台積電的日本新廠位於熊本縣菊陽町，全部投資金額預計為一兆日圓（約合2470億元新台幣、88億美元）、日本政府日前表示計畫補助台積電半數（約5千億日圓），預計將納入日本政府今年度的補充預算案。

日本鉅額補助與商業巨頭出資

台積電選擇在日本設廠，最大的原因是日本提供的鉅額補助。身為公開上市公司的台積電，必然基於企業的最大利益作任何的營業決策。台積電的全球據點擴展決策重點大致是成本、營運效率、客戶的需求、商業機會，這次日本設廠，成本考量是最大的因素。具專業產業分析師估計，日本新晶圓廠成本可能是台灣晶圓廠二到三倍，張忠謀數次提出海外擴產風險的警告，表示成本上升和產量不足都是重要的影響因素，所以日本政府的高額補助是必要的條件。

除了日本政府提供的數千億日圓之外，索尼集團與豐田汽車集團旗下最主要的零件製造商Denso出資共同興建也大幅降低成本，自然成為優良設廠條件。其次，藉由索尼的廣大顧客群，台積電可以建立起與客戶密切溝通的模式，打造出客戶滿意度更高的產品，也是產品為客戶量身訂做的台積電考慮的重要條件。

商業考量之外還有政治因素。由於現在中國與台灣的緊張情勢直線上升，台積電必須考慮萬一進入戰爭狀態的退路，將生產基地保留在國外可以分散風險。台積電此次的設廠，將能達到擴充產能，也使供應鏈的全球生產藍圖布局更加完整。

車用晶片需求與經濟安保

對日本來說，極力爭取台積電設廠也分為現實商業考量與政治因素。在商業利益方面，日本的最大產業是汽車產業，以前汽車產業是機械業，現在則是電子業，車製造動輒使用數千枚晶片，再加上電動車的流行，車用晶片的需求量及高，以及需要晶片的物聯網，車聯網，萬物聯網等。汽車在物聯網(IoT)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尤其是未來的自動駕駛趨勢，如果缺少車用半導體，日本的汽車工業將寸步難行。由於疫情的關係，日本汽車產業也面臨到嚴重的晶片短缺。日本政府希望掌握晶片的供給，台積電足以滿足此一需求，因而獲得日本政府的鼎力支持與實質補助。

在政治因素方面，兩岸關係日益惡化，地緣政治不穩定也帶給供應鏈相當的壓力，因此日本考慮呼籲半導體晶片回到國內生產。目前世界正力圖脫離對中國的依賴，重組供應鏈。美日歐等西方先進國家陣營必然考慮風險管理，未來與中國之間的很多產業標準很有可能愈發失去互換性。許多先進國家的科技產業都非常依賴台灣的晶片，列為全球供應鏈重要潛在風險，日本自然極力爭取台積電設廠。

另一方面，日本政府也希望藉由台積電在日設廠振興日本半導體產業。目前全球半導體已經走向橫向分工生產方式，傾向生產是用多種商品的半導體。惟日本的產業結構屬於縱向一體化，由各個公司依據自家產品獨自生產適用的半導體，在工廠設置與機械購買與技術上都是縱向，可承擔的成本十分有限，效率也不高。因此台積電在日設廠可以大幅擴大日本半導體業的基地，使日本半導體業逐漸適應橫向分工機制，長期運作可逐漸達到降低製造成本、提升效率的目的。”

戰略產業或為WTO例外條款

至於因政府補助而得以較低的價格供應，可能造成競爭對手遭受損失，可能違反WTO公平交易原則。但考量在全球日益重要的經濟安全保障，某些戰略性產業、研發和安全相關投資可能必須被列為 WTO 自由貿易原則的例外條款。加上所謂的受害者在該產業上遭受的損失與提供補助的國家在該產業補助金額之間的因果關係其實難以證明，對重要的晶片業補助更不必擔心受限於自由貿易原則。

其實各國政府自己都會對半導體等戰略產業與以高額補貼與支持，幾十年來台積電業務集中在台灣，水、電、土地都得到政府大力支持，加上龐大半導體人才和完整的供應鏈，使台積電在追求尖端技術的同時也保持較低的營運成本。台積電的最大對手三星也在韓國獲得政府的大量支持，日本政府對台積電的補助應該不會造成問題。

海外擴廠利與弊

台積電也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設廠，晶圓21廠納為5奈米的生產基地之一，與日本相同預計在2024年量產。但目前已傳出興建成本超過預期，公司不僅追加預算，整體成本比台灣貴約4到5成，且興建進度延遲。日媒報導，美國眾議院相關法案並未納入半導體補貼內容，台積電從宣布在美設廠到現在1年半來，隨著3年1000億美元資本支出目標出爐，營運壓力與日俱增。相較於此，日本政府迅速確保必要的預算能給出，並提出分數年支付援助框架，顯然更有誠意。

根據印度媒體報導，印度政府也有意推出數十億美元的資本支持半導體發展方案，包括提供廠商設廠、增產等資本支出的補助，並給予某些重要零組件關稅減免等，希望能吸引包括台積電在內的半導體製造商前往投資設廠，幫助印度解決晶片荒。不過台積電必然考慮最大商業利益，重要的是目的地是否有客戶，台灣的中小企業是否會跟上投資。由於印度沒有需要先進半導體的製造商，台積電短期內大概不會進軍印度。

高適應性為世界趨勢

從全球半導體供應鏈來看，台積電進軍日本意味著台積電的產能會增加，長期來說在目前半導體短缺的情況下是很有幫助的，在經濟安全上也會有顯著的後續效應。不過由於工廠在2024年才會開始全面運營，尚需觀察屆時半導體的供需平衡。比較顯著的優勢在於台積電晶片的適應性。台積電進軍日本貌似會搶走三星在日本的市場，但是日本原本對三星半導體的依賴程度就不高。三星的半導體大部分是針對三星自家商品製造，適應性不高。日本其實更加依賴適應性高的台積電半導體，例如Sony、日立、三菱等產品均以台積電的半導體為主，可以見得適用性高的台積電半導體符合世界趨勢，將在未來愈發獲得優勢，台灣應該以台積電在日設廠作為台日經濟夥伴關係的起點。

台積電在日本設廠為台日實質外交開啟一個新的章節，日本政府的高額補助也在產業合作上增加了政治分量。期待台積電扮演台日經貿交流大使的角色，為台日在區域經濟合作鋪路。

文／廖雨詩（新台灣國策智庫諮詢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