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守得很緊,完全沒有讓北京佔到便宜;他們大,我們小,哪有辦法斤斤計較?我們是錙銖必較。

開啟兩岸交流的大門

1987年11月2日政府允許榮民返鄉探親,正式開啟兩岸交流的大門,在交流事務不斷增加,以及交流方式由「只去不來」的單向,轉而為「有來有往」的雙向後,由於兩岸間是一個特殊的關係,加上制度的迴異,一方面須確保台灣的安全及民眾的福祉,不因交流而受到傷害,一方面又須處理兩岸因交流所衍生的諸多問題,非有一個專責的單位加以統籌不可,因而乃有行政院陸委會之成立。

特別是1991年,海基會、海協會相繼成立,並就「兩岸共同打擊海上犯罪程序性問題」進行商談,既告別了1979年「告台灣同胞書」與「三不政策」的和平對峙階段,包括1981年中國方面提出葉九條,台灣方面則是「貫徹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兩岸關係的發展也從以往的個案接觸,例如1986年華航貨機降落廣州白雲機場,華航與中國民航的「兩航談判」、到1990年7月22日與8月13日兩次遣返意外,兩岸乃由雙方紅十字會於9月11日至13日在金門協商,簽署「金門協議」,確立偷渡人員遣返之交接制度;以至正式進入兩會協商的時期,包括1992年的香港會談,1993年4月在新加坡舉行第1次辜汪會談等等。

中共起初並不願意成立海協會,1991年底籌組後,兩岸兩會溝通運作的模式終告建立,闢建兩岸人民服務的窗口,也開啟了兩岸官方授權中介團體協商的模式。

然而,受限於兩岸的思維邏輯及價值觀等等的重大差異,兩岸交流始終不是一帆風順,我從1991年接下陸委會主委的工作,直到1994年底離開的那一段期間,亦復如此。

包括中國大陸人民偷渡來台及其遣返,兩岸文書認證、海上走私、搶劫、漁事糾紛及罪犯潛匿對方的遣返,假結婚真賣淫等問題,均逐一浮現,甚至造成我方國家安全、社會安定的重大缺口;故而如何在堅持對等、尊嚴、互惠、互利的前提下,以務實、前瞻的作法,積極透過兩會的協商,尋求解決問題之道,進而建立兩岸交流秩序,創造平穩的兩岸關係,是當時陸委會必需面對、處理的艱鉅任務。

同時,從彼此敵對到溝通交流,由於兩岸在土地、人口及資源上的不對稱,中共以大欺小,以中央對地方的心態至為明顯,而對等分治、互不隸屬則是我方堅持的原則,因此,兩岸的政治定位正是兩會協商時所面臨的最大的挑戰與困難。

 

樹立談判原則──錙銖必較

 

因此,那段期間的談判非常重要,一開始如果沒有樹立原則,後面就會失去準頭,因此我們很謹慎,很認真,海陸的同事都知道,談判過程要堅持的問題,我是非常的堅持。美國與中國尚未達成協議前,大小談判有幾百場,而我們更要寸土必爭。事實上,我們也守得很緊,完全沒有讓北京佔到便宜;他們大,我們小,哪有辦法斤斤計較?我們是錙銖必較。

記得在談判期間,中國對我們的資訊傳遞,監控得很厲害,例如針對雙方僵持的議題,陸委會經過討論後,有些資料要傳給前線談判隊伍,卻始終傳不過去,待同仁破口大罵後,不久就順利傳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甚至陸委會與海基會之間的傳遞,對岸也企圖破解,無孔不入,為了防範洩密,我們於是採取兩套作業,陸委會傳給海基會一套,海基會傳給陸委會又一套,談判期間,國安局還特地進駐陸委會提供技術協助。此外,主談的許惠祐出發前,也會先與我們建立暗語默契,例如「阿嬤出院了」,是表示談判順利,這樣做,就算後方與前線打電話,也比較不怕竊聽。

當時,陸委會同仁的工作十分忙碌,早上七點就到辦公室,經常中午、晚餐,都留守吃便當,同仁當時戲稱省了許多餐費,「可以要太太退伙食費啦!」;不過吃久了,有天葉金鳳副主委還是忍不住告訴負責安排伙食的秘書處同仁:「你們可以叫同一家店,但是能不能請他們至少把擺菜的位置給換一換,不要連位置都固定一成不變,好不好?」

同時,因為業務繁忙,常須加班,尤其談判期間,通宵未眠更是常事,導致睡眠不足,同仁於是說「什麼是補,睡覺最補」;又因事忙加班,往往無法在半夜十二時以前上床睡覺,他們又說:「真希望有一次可以一次睡兩天」!

這些工作點滴,至今記憶猶新,令人難忘。我也從而深刻體悟,從事以小搏大的兩岸工作,最重要的是要能正確的認識國家利益與人民福祉之所在,以及要有體力、耐力及意志力兼具的人格特質,才能不為急功近利而自失立場,也才能維護國家與人民的尊嚴於不墜。而兩岸情勢詭譎多變,處理兩岸事務,當然也有一些可變性與不可變性,但上述原則,則是絕對不能,也不應該改變的。

個人在陸委會服務期間,就是秉持這些原則推動兩岸交流與協商的,也曾獲得若干具體的成就,諸如4項協議的簽訂,及多項交流的持續推進等,那幾年仍被社會大眾普遍認為是兩岸關係最有進展的時代。

 

書名:新時代的台灣:邁向正常國家之路

作者:黃昆輝、鄒景雯

出版社:玉山社出版公司

定價:3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