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川普結束長達12天的亞洲訪問,他自豪地宣稱此行為美國敲定了三仟億美金合同,也與亞洲主要國家領袖建立更親近熟悉的關係。他更拋出所謂「印度太平洋」(Indo-Pacific)戰略,向亞太國家保證美國不但不會退出亞洲,還會強化與日本、印度、澳洲等主要國家的戰略夥伴關係,同時要求亞洲國家共同合作來遏止北朝鮮發展核武。

但在川普滿滿自信的背後,他仍給亞洲國家留下一個大大的問號,那就是貿易。川普在亞太經合會的演說延續其「美國優先」的選戰論調,對前任美國政府談判簽署的雙邊與多邊貿易協議都感到不滿意,甚至決定重啟部份協議的談判。最具指標性的當然就是歐巴馬政府念茲在茲的「泛太平洋夥伴協議」(TPP),川普不僅在上任第三天就宣布美國退出TPP,甚至對日本首相安倍多次說服都不改其志。

川普自然有其一套對美國國內論述的理論。那就是包括TPP在內的貿易協議,都美國都是不公平的結果。川普甚至將此一說法擴大到美國與韓國的自由貿易協定,以及美國與日本中國的貿易逆差與市場開放不均等上。就連「印度太平洋戰略」都要掛上「更公平和更自由」的帽子。

川普的說法也不見得完全沒有道理,他批判中國享有對美巨大貿易順差,卻在「世界貿易組織」中以「開發中國家」的標準自居。甚且中國還可以透過貿易壁壘來保障其國內市場,限制外國企業發展。他也抱怨日本汽車商為何不在美國製造,而是輸出日本汽車美國賺錢。雖然川普此言以偏蓋全,但他訴求的訊息簡單明瞭,美國人民聽得懂。尤有甚者,川普為了不讓這些亞洲國家不安,將所有罪過歸咎給他的前任所犯下的錯誤。因此川普返美前就預告重大消息,那就是他這次為美國帶回巨額的合同商機以及未來的就業機會。這當然是出口轉內銷,「目標聽眾」(targeted audience) 正是他的死忠支持者。

但另一方面,川普將這套偏重貿易的「美國優先」理論用在情勢複雜多變的亞太政、經、安全局面中,卻也產生另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一方面多數亞太國家面臨中國的強勢崛起與習近平鞏固權力後欲建立新型大國關係的野心,希望美國仍然能夠扮演有效制衡或「避險」(hedge)的角色,但也會思考如何與中國維持一定的關係。以安倍為例,近來他強烈向習近平釋放邀訪和舉行中日韓三邊對話的訊息。其他東協國家在菲律賓的東亞峰會中也在制訂「南海行為準則」時,無意與北京正面對抗。

另一方面,亞太國家面對川普在貿易議題上的堅持,又擔心消耗掉以美國為首來制衡中國的集體力量與建制。畢竟歐巴馬嘗試建立的工立足,在川普眼中或許是棄美國經濟利益於不顧,但TPP的另一層意涵是戰略安全,亦即透過區域集體貿易機制的建立來平衡中國的「一帶一路」。但川普堅持退出TPP,尋求雙邊貿易協議的重新談判,TPP就差臨門一腳卻幾乎前功盡棄,當初參與的其他11個國家自然無所適從。

所幸這11個TPP原始會員國家夾在美、中兩強之間,仍然在最後關頭摒棄私見,達成共識,刻意選在APEC舉行期間,當著川、習兩人在場,將原本的TPP改為「泛太平洋夥伴全面進展協議」(CPTPP)。CPTPP凍結部份美國特別關切的條款,預留未來川普或其接任者回頭是岸的機會,然後再設定較低的會員國國會批准門檻,預期明年年初即可通過。

少了美國的TPP當然重要性減少許多,但CPTPP的延續有一層重要意義,那就是包括日本、澳洲、加拿大這幾個較具份量的TPP原始成員,願意承擔起鞏固區域多邊貿易建制的責任,不會因為美中的角力或是川普的私見就放棄這項得來不易的成果。更重要是,這11個CPTPP成員除了可以透過轉型後的建制維持自由貿易的動能,也可藉此拉近彼此在發展程度與民主化的距離。CPTPP彰顯的價值,也在於亞太國家面臨在美中之間選邊站的抉擇時,還能自闢一條自力更生的出路。

姑且不論未來川普政府與亞太國家進行雙邊貿易談判的過程如何艱辛費時,至少CPTPP已經是奠立在若干基礎之上,甚且如果川普的「印太戰略」建構能夠盡速落實,串連起CPTPP這條網絡,即使面臨美國國力漸漸式微,中國實力更加茁壯,至少在亞太政、經、安全的集體建制,仍然著幾道防線,來確保區域穩定、繁榮與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