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5個週末，韓國數百萬人民走上街頭，要求深陷「閨密門」醜聞的總統朴槿惠辭職下台，甚至就連同黨自家人都表態要她「有秩序」的下台。國內支持率只剩下4%的朴槿惠於29日第3次向全韓國人民致歉，釋放出辭職的意願，部分外媒一度錯誤下標題說她要下台，但其實朴槿惠話中有話，是更充滿政治算計的「有條件請辭」，也為韓國撲朔迷離的政局增添更多變數。
先來仔細解讀朴槿惠的說法。她的最新發言有2大重點，一是面對可能遭彈劾的自我卸責之舉，二是將球丢回國會，拉長戰線來以時間換取空間。
朴槿惠的完整說去是：「自己從1998年步入政壇至今，為了國家發展、國民利益一直在努力，在此過程中，毫無任何獲取個人利益的私心……因自己對周圍人員管理不善造成此次事件，給國民帶來巨大憂慮，為此道歉一百次也不為過。」這是明顯預作卸責給幕僚以及閨密崔順實的準備。
朴槿惠又說：「我將讓國會決定我個人的去留，包括縮短任期在內。只要朝野政黨提出可以讓國政混亂和行政空白降到最低的穩定交接方案，我會配合朝野安排的日程和法律程序卸下總統職務。」朴槿惠最後說：「現在我已放下一切，只希望大韓民國早日脫離混亂，回復常軌。」這又是將這起「閨密門」風波引發的社會不滿上綱到國家穩定層次的脫困思考，而且算準國會彈劾程序難度頗高，以及在野黨對總統選舉的分歧計算，朴槿惠希望藉此拖過剩餘任期，至少不會背上韓國自1987年民主化迄今，第一位任期未滿就下台總統的污名。
這是朴槿惠困獸猶鬥的最後奮力脫身之舉，能否成功建立在3大因素之上。一是執政的新國家黨會否配合，二是在野政黨能否合作，三是人民不滿的聲浪會否衝破政黨的算計。
首先，韓國憲法規定，國會對總統提出彈劾的第一個關卡是必須先獲得過半數席次（150席以上）支持才能成案。彈劾提案交由全院後，須在24小時至72小時內進行表決，超過時間則無效。若表決結果有超過3分之2議員、即200席以上贊成，彈劾案才通過。第二個關卡是一旦國會通過彈劾案，總統職權將被暫時凍結，由總理代理。彈劾案將交由憲法法院審理，若憲法法院通過，總統就必須下台。
政治現實是，現階段韓國在野黨加上無黨籍占國會席次171席，不足200席的門檻，也就是仍要有至少30席來自執政新國家黨議員支持。第三個關卡是憲法法庭。憲法法院法官共9人，均由總統任命，9名法官有3人由總統提名、3人由國會提名，還有3人由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彈劾案審理期間需6個月，再由9名法官投票，至少必須有6名法官贊成，彈劾案才能生效，光是上述這3道關卡就凸顯彈劾門檻及程序的難度之高。更遑論若要討論她是否提前下台還涉及修憲，更是曠日廢時。
這也構成朴槿惠的政治算計之一，就是以拖待變。也就是說，朴槿惠一方面可能已與同黨少數支持者私下達成共識，才有所謂口徑一致的「有秩序下台」說法。朴槿惠只要能夠策動30名同黨議員不投彈劾票就可在程序上免於此一危機。
其次，朴槿惠此舉對在野黨也是一大考驗。一來在野聯盟內部對於誰要爭取下屆總統寶座也是分歧。朴槿惠如果立刻辭職下台，依法需在60天內重選總統。但在野陣營目前誰也不服誰，迄今仍無法整合出人選。主要競爭者包括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前黨魁、也是上屆總統候選人文在寅、首爾市長朴元淳，以及最新竄起、有「韓版川普」之稱的城南市長李在明。因此朴槿惠看準在野陣營對於總統可能補選的各懷鬼胎，反而藉此尋找苟延殘喘之道。二來新國家黨也可爭取時間，讓黨所屬意的韓籍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年底卸任返國後有時間造勢，甚至潘基文可以藉由提出修憲改變總統任期與制衡總統職權等改革來爭取民心。
但這2種算計都是建立在執政和在野政客的私利之上，違反現在韓國人民的期待。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看似」要求朴槿惠立即下台，實則希望她繼續在位才會拖垮新國家黨，也才有助「共同民主黨」明年總統選舉贏面。此一想法也被人民看透透，所以「共同民主黨」的支持率只有3成，其他2個在野黨更低。「共同民主黨」如果玩過頭，搞不好人民怒火也會燒到自己身上。
總之，韓國政局在未來一段時間仍將糾結於朝野政客之間的算計與人民的不滿情緒累積之間，前途未卜，令人憂慮。
（圖：達志影像/路透社。）
作者：端木雲（旅居海外多年，曾從事國際新聞編輯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