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里約奧運,從賽場外到賽場內,各種爭議不斷。前體育署副署長彭台臨指出,諸般問題並非一朝一夕,重點是台灣體育界從官方到協會都在「和稀泥」,沒有人願意「玩真的」。台灣體育資源並不缺乏,而是浪費太多。體育選手也犧牲在各方的資源角力戰場上。彭台臨直言:「體育運動不該變成為國爭光的工具,也不該是爭奪資源的戲碼。」

奧運爭議 體育界和稀泥

新頭殼專訪被譽為金牌推手的前體育署副署長彭台臨,他自承,得此一說他很慚愧,因為台灣的價值觀在雅典奧運首次奪金後,完全沒改變。彭台臨直言不諱:「台灣體育界很虛偽,必須真誠地去面對問題。」

里約奧運發生網球女將謝淑薇退賽的風波。圖:達志影像/路透社資料照片

這屆奧運退賽、禁藥等各種爭議不斷。彭台臨指出,謝淑薇在仁川亞運就已經發生過想指定雙打搭檔選手的風波。彭台臨痛心亞運沒有解決這個現象,到里約奧運才發酵,謝淑薇因為爭取教練,憤而退賽。但問題的本質是,謝淑薇真正的教練並非她所爭取的哥哥謝政瀛,而是澳洲籍教練Paul McNamee。謝淑薇若要爭取教練,應該提澳洲教練Paul McNamee,但她所提人選是自己的哥哥,是否有求勝的決心,有討論空間。

這件事的重點,並非謝淑薇的兄弟是否成為教練加入代表團,而是奧運代表團的紀律問題。彭台臨直言,為了求勝,應該找出最能幫助謝淑薇的教練。行政團隊的任務是幫助運動員成功,決策也應該以此為考慮要點。2004年盧彥勳代表台灣首次打入奧運網球賽,他的德國教練就加入成為隨隊教練。

2013年成立體育署至今,備戰3年,彭台臨認為,2016年中華隊實力超過雅典奧運,2004、2008、2012到2016,歷屆奧運的表現,最大差別在於紀律,包含:選手和教練的選拔、團隊管理、支援照顧體系。「One country,One team.我們是國家隊,奧運打的是團隊戰,紀律決定一切。」彭台臨感嘆,禁藥事件讓他很難過,這是紀律問題。這也是為什麼選手備賽要進國訓中心,從飲食,體重控制,免疫力到訓練都要接受運動科學的精密管理。

彭台臨認為,國際賽打的團體戰,紀律是一切的核心。圖:彭台臨提供

每位選手都想拿金牌,但前提是後援團隊能打點好大小事,讓選手無後顧之憂地享受比賽。彭台臨認為,國家要好好培訓、照顧選手,否則,設置獎金的效果不大,僅是看得到、吃不到。2004年跆拳道跟射箭奪得2金2銀1銅,這2項運動的培訓總經費共5400萬,這比起一次性的獎金,更能有效培育選手,同時也是培育國家的典範,不僅是運動技術,還包含了學識、品德。

引進國際教練 砍國光教練獎金

彭台臨直指台灣體育界問題核心:「獎金制沒有勇夫,吸引不到世界級的教練人才。」再加上很多教練有擁兵自重的心態,不願意交出自己的選手,甚至不進國訓中心集訓等情況,都曾經發生過。彭台臨認為,砍掉國光獎章的教練獎金,刪除一次性的獎勵。反之,引進跟國際接軌的訓練系統,給予教練高額的常規化薪資,才是體育界整體提升的方式。

全國冠軍像爬玉山,裝備簡單;打亞運等於爬5千公尺高山、進入奧運資格賽堪比踏上喜馬拉雅山的登山口、前8強就位於攻頂點的基地。然而,台灣選手幾乎都在前8強止步。其實,能進8強幾乎都有得奧運金牌的機會,其間的差異是一點一滴、一分一寸細微的累積,選手背後的支援團隊如何面對每分鐘的變化,策畫如何攻頂、如何撤退,這是非常精密的工程。在目前制度下,教練被獎金綁住,沒有團隊可言。

彭台臨舉例,曾帶領中華隊女子射箭在雅典奧運射回銅牌的施雅萍,2013年起效力於澳洲國家隊,這屆里約奧運獲銅牌,但澳洲隊並無設置教練獎金。而立法院因為2000年禁藥爭議,刪除教練獎金。2004年雅典奧運剛好沒有教練獎金,是最乾淨的一屆,減少很多人事糾紛。

台灣體育界的鎖國心態,不從國外引進人才、缺乏完整訓練體系。加上教練獎金分配的關係,好不容易請來的外籍教練往往掛名總監,而非總教練,這之間差別很大,總教練才能全面導入訓練體系。彭台臨曾提議以月薪4萬美金聘任喬治亞大學游泳教練,卻遭所有人的反對,包含體育署的長官。彭台臨的原意是希望美籍教練導入美國訓練的know how,讓台灣的游泳界教練選手都有所提升,卻遭到游泳協會的杯葛,最後體育署並沒有發出聘書,僅進行短期教學。不僅游泳如此,其他運動項目也曾發生類似狀況。

彭台臨舉一個正面案例,近年台灣女子足球由日籍總教練柳樂雅幸帶領,慢慢踢出成績。柳樂總教練把日本系統訓練思維都帶進來。這也要感謝呂桂花教練、顏世凱教練,願意讓賢。

一般認為,運動選手的困境在於政府沒給資源,這些討論並沒有看到問題本質,事實上,體育資源很多,但太多都浪費掉了。幾億元的體育場館、運動園區等蚊子館的經費,不如用來幫助選手接受與國際接軌的訓練。在里約奧運中,新加坡的成績躍升,這和在里約蓋選手村等各種照顧並非最重要因素,而是新加坡和美國合作,引進美國訓練體系,從體質上做根本的改變。

台灣運動界的問題是山頭林立,誰也不服誰,2、30年還是同一批人在把持資源。體育界有很多看不到的潛規則,體育運動變成各個山頭的角力場,選拔不公,外界也看不出門道。很多看似公平,實際上卻不公平的事情一直在發生,選手碰到這種情況往往無可奈何。

2004雅典奧運:組軍團、打團體戰

2004年雅典奧運,彭台臨擔任行政院體委會競技運動處處長喊出3金2銀1銅的宣言,對於未曾奪金的中華隊而言,被外界視為浮誇。他卻認為這是充分地準備後所做出的合理預估。

以2004年雅典奧運跆拳道所組的軍團為例,4名選手背後有30人的團隊照顧,重視每個細節,包含:飲食、生活紀律、專屬隊醫等,挖空心思來完善選手的支援系統。彭台臨表示:「代表團所有成員都是因為運動員而存在,不容許任何酬庸,包含當時趙建銘進入代表團也被拒絕。」他強調,團隊成員必須從選手打資格賽開始,到進奧運,一路上瞭解運動員的變化跟需求,團隊要有勝敗共享的精神。他覺得很可惜的是,奪牌之後,支援選手的照顧體系不容易被看到。

彭台臨分析,金牌選手特質包含自尊、力量、紀律、願景、決心。圖:彭台臨提供。

彭台臨認為,台灣具有3金2銀1銅的實力。體育署的任務是建立具備奧林匹克精神,有勇氣、熱情以及具有勝利策略的中華奧運代表隊。從優秀選手到卓越選手,就是金牌的自我實現之路。他期許運動選手作為典範,在賽場上揮灑汗水、挑戰極限,以啟發民眾的運動熱情以及在各領域自我突破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