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是廣告系三年級的學生,在傳播領域的求學歷程裡,我逐漸的體悟到一件事——傳播的核心,似乎就是在操弄人類的「信念」。無論是新聞、廣播、廣告還是其他的傳播行業,究竟要如何將想法、資訊與話語進行有效的溝通,成功地說服別人與被他人相信,關於「閱聽人信念的操作」的技巧與能力,正是一名傳播人在此領域中重要的課題。

電影學中有個理論叫做「縫合理論」,是透過攝影機所架設的一個個不同的視角,堆疊創造出電影中的真實,讓觀眾順應這個建構好的框架進入劇情,相信角色之間的互動,甚至是去認同角色的心理活動與情緒展現。當你在電影播放的時刻全神投入、極其入戲時,你是選擇去相信演員所呈現的真實,此時,你便以己身的信任去交換導演的價值觀與世界觀,進入電影中的意識形態;而當你出戲時,你則是相信了螢幕之外的攝影機所拍攝的真實,換而言之,你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虛構的,都是透過機械式的鏡頭捕捉而下,並非導演的眼睛的真實所見。

或許在這樣情況下,你會認為自己並未出賣個人的信念,畢竟你壓根都未被電影中的真實說服,然而實際上,在閱聽人決定買票、進入電影院的那一刻,便是將對作品的信任交易給龐大的影視資本產業,在那一刻,你會相信這部電影可以打發掉無所事事的休憩時光,帶來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歡愉或哀愁,讓人用最少的時間去充分體會尚未體驗,或永遠不可能體會的人生,簡而言之,你相信且預期你的需求將被滿足。所以當電影票落入手中的剎那,無論未來將會入戲與否,甚至是睡著了、提早離場了、中途上廁所錯失了重要鏡頭等,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作為一名觀眾的信念早已被自己親手賣掉。

能讓人掏錢的初衷,就是使這份信任交易生成的關鍵要素,也就是說服閱聽人的過程。有趣的是,閱聽眾購買的商品,經常是一種虛擬的、人造的「真實」。然而我的疑問是,在傳播的領域中,究竟有什麼才能算是真正的真實呢?撇開自然亙古不變、物理世界反覆驗證的存在,其餘的人為事物真能稱得上是種真實,還是只算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建造?好比假新聞的崛起,為何其影響力能夠如此巨大,就是因為它藉由收買人們的信念,來壯大自身真實的價值,而身為被動閱聽眾的我們,只能被既有的意識形態束縛著:斗大聳動的標題、看起來栩栩如生的視覺影像、抑揚頓挫字正腔圓的播報方式。人類藉由這些不言而喻線索去觀察世間的規則與意義,倘若有時間仔細的反思,把身為閱聽人被動的地位轉為主動的心態,就會發現這些刻板的形式終究是種學習的結果,並非絕對的真理。可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盲目地提出質疑,因為要打破既有的認知基模,是件考驗自我價值和自我認同的苦差事。

一個人怎麼去觀看、去適應這個世界,全憑借個體對世間萬物的感知,以及成長過程中潛移默化的意識形態與文化框架。因此當傳播產業在操弄的各種具有社會價值的符號、把玩信念的生成與消逝時,雖說閱聽人的自主性有機會讓人免於單一的訊息收買,可實際上我們只不過是在太平的天下,自信地安逸於現階段的政治運作及文化涵養,用多元、包容、和平與愛的情緒去掩飾我們潛意識中的想法。等到哪天遭遇了生死攸關、非黑即白的情況時,大多數的人們仍舊會遵從一套主流的意識形態,將信念交付給那時候最有權力的人們手中,選擇去相信那些上層階級所虛構的美好,是一種最為真實的再現,並且無條件的美化與崇拜他們。當然,這也不全然只有服從,也包括革命的興起。在心理學的概念中,少數人的意見也可以影響大眾,只要這群人的意見一致、態度堅定,就能激起他人的重新思考,甚至是而改變自身想法,進而被說服。

無論是哪種類型,他們的意見說服歷程都屬於一種訊息的傳播。也許所謂的政治美學化和藝術政治化,也不過是傳播過程中必然的發展走向,一種如同廣告行銷的包裝方式,是種取得閱聽眾信念的終極手段。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Newtalk新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