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以「台灣病」抨擊央行對新台幣匯率政策,並分析新台幣價格偏低,引起台彎社會騷動討論。前行政院政務委員張景森17日撰文指出政府應該祭出「不加薪就加稅」,他認為,不是台幣被低估,而是台灣勞工被低估,主張「賺越多的企業,要嘛多分一些給員工,要嘛多繳一點稅,讓政府替勞工分擔」。
前政務委員張景森表示,「十個經濟學家有十一種意見,其中凱因斯自己就有兩種不同的意見。」這是經濟學界常拿來自嘲的一個老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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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森說,自己曾在行政院經建會擔任8年副主委,除了主委是真正偉大的經濟學家,每個禮拜開的委員會,都會討論當前的經濟問題,部會代表及專家學者也多半是經濟學背景。雖然我的工作不直接鑽進經濟理論,但長年和經濟學家一起討論政策,讓他深刻體會:
經濟學是變化莫測的學問,每一個問題永遠有不同的解法。
這次《經濟學人》點名台灣經濟的結構病灶,把焦點放在匯率。他認為台灣長期低估新台幣,導致經濟對出口依賴過高、內需產業不振、薪資長期停滯、勞動所得佔比低落;房價被大量資金推高、壽險業美元資產過度累積,構成系統性的金融風險。從表面數字看,的確很有說服力。
他說,2024年太彎櫃公司合計稅前盈餘超過 5 兆元,年增 36.8%,是近十年次高,僅略低於 2021 年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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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勞工端看到的是什麼呢?以 2025 年前九個月為例,平均「實質經常性薪資」只有 4 萬 3,652 元,年增 1.21%;就連把年終、加班費都算進去的「實質總薪資」,年增也只有 1.87%,而且將近七成(69.77%)的受僱者,薪水低於平均值。
張景森指出,2023 年,本國全時受僱員工的年薪中位數大約 56 萬元,年增約 2% 左右,也遠遠追不上企業獲利成長的速度。
房市更不用多說。內政部統計顯示,台北市房價所得比從 2004 年約 6.4 倍,一路飆升到 2024 年底約 16.43 倍; 國際資料庫 Numbeo 2023 年的估算,全台房價所得比約 20.1,在全球名列前段班——換句話說,一個人不吃不喝要存 20 年 才買得起房子。
所以,《經濟學人》看到這些數字,會說台灣得了「匯率型的結構病」,並不奇怪。
有關病症共識很高,爭論在「怎麼治」與「先治哪一項」。
他說,最近各方提出的評論、分析、解方都看了一遍,大致可以分三類:
* 匯率派:認為應該從匯率下手,要央行放手讓台幣升值,削弱出口部門的超額利潤,逼產業升級,讓資源回流內需。
* 結構派:主張問題不在央行,而在勞動政策、產業政策、教育體系,應從勞資關係與產業結構著手。
* 系統改革派:認為每一個系統都有問題,只能走「方向明確、溫和穩健、小步快走」的長期改革路線。
換句話說,大家對「病症」其實共識很高:
• 企業利潤創新高
• 勞工薪資成長緩慢
• 內需偏弱
• 房價與所得嚴重失衡。
真正有分歧的,是:藥從哪裡下?要多重?要先吃哪一帖?
他認為經濟改革的第一順位:提高薪資。
在一堆解方裡,他會選擇從薪資停滯這一塊先下手。
最主要是他認為台灣有條件做這件事,許多獲利企業能加薪,卻不肯加薪。這不能靠總統像牧師一樣,到處去跟企業道德勸說,應該用稅制引導企業分享利潤。
他認為,台灣做得到的理由,是因爲別的國家也做得到。台灣勞動所得占 GDP 比重約略低於 5 成,明顯低於多數 OECD 國家約 55%~60% 的水準;同等 GDP 水準的西班牙、斯洛維尼亞約在 6 成左右,台灣在同級國家中屬偏低。Ketagalan Media 等分析則估算:以目前台灣的 GDP 人均推算,合理平均薪資約應在 9 萬元左右,最低工資約 4.5 萬元。
加薪不只是勞工荷包的問題,而是整個經濟體的「循環核心」:
• 勞工所得太低 → 內需自然偏弱。
• 內需弱 → 產業只能繼續靠出口、靠少數科技龍頭撐。
• 經濟太依賴出口 → 匯率討論永遠會被鎖在「不能亂動」的框架裡。
• 為了穩定匯率釋出的資金 → 最後大半跑進房市和資產市場,加劇價格扭曲。
換句話說,《經濟學人》從匯率看到的是「症狀」,但真正的「源頭」在於:企業獲利與勞工所得之間,斷了一條本來應該存在的「分配管道」。
具體怎麼做?他認為應該用稅制引導企業分享利潤給員工。有能力加薪的企業做要先做。先鎖定「獲利產業」,尤其是「高獲利產業」。當然,如何精準界定獲利與產業範圍,將是制度設計必須克服的首要難題。
第一步,就是直接鎖定獲利極高的企業,把制度設計成:
「賺越多的企業,要嘛多分一些給員工,要嘛多繳一點稅,讓政府替勞工分。」
可以有兩條主軸並行:
(一)從「勞資協議」直接提高勞動分配比。
• 放寬行業別工會成立門檻,讓勞工可以跨企業組織起來談判。
• 強化團體協約的拘束力,讓協約不只是「好人公司」在做形象。
• 要求上市櫃公司揭露員工薪資中位數、員工總薪酬占獲利比例,讓社會與股東看得見「錢都去哪裡」。
• 政府採購、補助案,把提高員工薪資、簽訂團協設計成加分條件,讓好雇主在市場上有實質優勢。這項改革將以有能力、有餘裕的大型獲利企業為優先對象,並非全面性、齊頭式的命令。
這一套的核心是:
企業如果真的賺到 AI、地緣政治的紅利,就必須更大方地分給員工,而不是只反映在 EPS 和股價上。
(二)從「稅制」間接拉高勞工實質所得。我們必須在不損及企業國際競爭力的前提下,謹慎設計稅收工具。
• 對特定高獲利產業設計「超額利潤稅」(windfall tax)。
• 但如果企業願意把利潤轉為加薪、增加分紅,則給予抵減(甚至全額抵減)。
• 稅收則用在對一般勞工的退稅、托育與住宅補貼,實質提高可支配所得。
這種設計的邏輯很簡單:
你不加薪,就多繳稅;你願意加薪,政府就少跟你拿。
不是硬性命令,而是用制度把「多給員工」變成比「留在帳上」更划算的選擇。
提高勞工所得,是其他改革的「起點」不是「附屬品」
當勞工的實質所得穩定提高:
• 內需會變強,經濟結構自然不再只靠出口。
• 社會對於「匯率更貼近基本面」的改革承受度會增加。
• 房價所得比會隨著所得上升而下降,買房壓力不至於如此絕望。
• 金融與壽險業手上的資產結構風險,也比較有空間慢慢調整。
所以在他看來:提高勞動所得,不是眾多政策中的「其中一項」,而是整套改革的「起點」。
張景森說,《經濟學人》選擇從匯率說故事,他則比較願意從勞工薪資說故事:先把這條「利潤回到勞工」的管道打通,其他包括匯率、房市、金融風險的調整,才有現實基礎與政治正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