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黃背心」(gilets jaunes)在17日慶祝其運動發起三週年,全國各地的黃背心這個周末再次示威游行,不過,這項運動在發起三年後似已停滯不前,大多數抗議者幾乎從抗議運動中消失了,他們的放棄有懼怕暴力、分歧和辭職之間徘徊,而與疫情大流行相關的健康危機、總統選舉以及反對健康通行證的議題此起彼落,相形之下,使得這場運動黯然失色。

但隨著總統大選的臨近,黃背心能否重生?

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的改革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2018年11月17日星期六,28萬7710人的法國人穿著類似螢光衣的黃色背心,在法國幾個大城市的街道上游行,抗議與政府推出綠色稅相關的燃油價格上漲,抗議者與執法部門之間的衝突也導致400多人受傷。

從社交網絡蔓延到街頭的抗議活動,迅速蔓延全國,以著名的黃背心為象徵,不僅與道路有關,而且與一些被認為不必要但被國家強制執行的費用有關(例如,車內沒有黃背心,駕駛人會遭到罰款)。從圓環路口到村莊廣場,無組織的公民參與出現,其中一部分人口並沒有通過像工會這樣的傳統中間組織。

黃背心身影無所不在

黃背心的身影無所不在,每個星期六都有示威,一些圓環的佔領更是每週7天不畏風寒的持續進行,自11月初開始的群眾集結,本是民眾自發、沒有特殊組織的和平抗議活動,擴大成為2010年以來最大規模的抗議運動之一,隨著支持者眾,不同的政黨和社團開始介入,讓原本的反環保燃料稅主題不再單純,訴求越形包山包海,包括要求提高工資、降低稅率、改善養老金和放寬大學入學要求等,抗議的參與者也跨越年齡、職位和地區,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都參與其中。但這個非結構化的運動,無法在政治上定義,從極左到極右,也重疊著傳統的左、中和右派,因而也凸顯出政治上的脆弱性。

法國黃背心運動將捲土重來? 圖:翻攝法國黃背心運動推特(資料照片)

36個月後,圓環空無一人,街道在示威期間不再著火,但是,疫情和汽油價格仍然居高不下,健康危機的影響力取代了社會危機,而在公共和政治空間中,黃背心的光芒黯淡許多。

警察和司法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黃背心運動的解體。警察暴力的鎮壓太過猛烈,抗議者有的首次上街遊行,就遭到警察毆打,被捕後罰款1200歐元,而非3個月監禁等理由,使得抗議者不想再為運動而動員,此外,幾個月的鬥爭徒勞無功,形似在真空中與不想讓步的政府作戰,抗議者認為,政府沒有聽取任何要求,對運動的訴求也一無所知,而厭惡領導人的行為和被政治收編,加上暴徒趁機四起,運動變質的疲累感油然而生,許多成員自忖已為運動付出許多,有人為此阮囊羞澀、工作受影響,還有很多人離婚。

「底層中產脫鉤」現象推動了黃背心運動,而且脫鉤趨勢並未消失,可是示威人數逐漸減少,永遠不會超過5萬人,黃背心領軍人羅德里格(Jérôme Rodrigues)表示,街頭的人數有所減少,但「人們依舊非常憤怒」,並也開枝散葉,他表示,現在,一些企業中已經有了黃背心工會,例如亞馬遜。他在2019年1月的抗議中,被警察投擲的突圍彈碎片刺瞎一隻眼睛,自此成為輿論關注的黃背心代表,成為運動的領袖之一。 

民怨難消 黃背心運動試圖以各種形式和議題重新出現

「這是聽不見的運動」,政治學者莫雷爾 (Benjamin Morel) 回憶說,它首先是中下層工人階級的經濟和社會抗議運動,然後才是一場代表權危機運動。目前,只有一小部分運動仍在動員中,保留了很大一部分成員的臉書群組,現在大多不活躍或很少共享。黃背心運動並沒有完全消失,但它不知道如何組織自己,並且在民意調查中缺乏任何真正的政治意義。

黃背心運動是否會捲土重來?政治學家、2020年《黃背心的小型社會學》(Petite sociologie des Gilets jaunes)作者勒巴特(Christian Le Bart)認為,引發這場運動的客觀結構性原因仍然存在,並可因能源價格上升而加劇。政治學者讓皮耶(Laurent Jeanpierre)則認為,疫情及其導致的對公共自由的限制不利於運動重新興起,此外,黃背心運動「本身也不是很強大」。

然而,民怨難消,黃背心運動試圖以各種形式和議題重新出現,特別是支持2021年夏季反對健康通行證的示威活動,但這兩次抗議活動凸顯出反對的荒謬,根本無法真正走到一起,也就是,根本難以想像,巴黎十六區富人區的反通行證示威者變成了黃背心,而反通行證運動也沒有考慮到黃背心,導致黃背心形成的結構性和經濟問題汽油太貴、納稅多等,都還未得到解決。

運動能否反彈,甚至可以利用總統競選來重振旗鼓?莫雷爾認為,2022年總統大選應該會在未來幾個月內讓所有的社會抗議都暫時平息。「在選舉年出現這種抗議運動是非常罕見的,因為已經有一個出路,一個通過投票箱來解決的方案。幾個月後我們可以去投票,在街上遊行就變得沒有意義。如果馬克宏的政策讓一些人感到困擾,就像困擾黃背心那樣,這些人可以投票反對他,示威就似乎不是最有用的手段」。

不過,與2018年脈絡不同,當時法國剛選舉完,卻在任期一開始就感到失望並失去信心,所以,在「愛麗榭宮爭奪戰」結束幾個月後,已被預見會重蹈覆轍出現抗議運動。那麼,會是在黃背心四周年的時候嗎?結構性問題沒有解決,新社會運動的想法仍不排除。

黃背心拒絕垂直整合使自己無法強化結構也是問題,領導人之間的分歧非常大。同時這些領導人像許多黃背心成員一樣筋疲力盡,他們也不像其他政黨或機構的領導人可以從中獲得收入。

很難預測黃背心會選誰,他們的首要特徵是對體制的不信任,邏輯是放棄選舉,雖然每位總統候選人都在談黃背心,但似乎各方都未做出與他們交流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