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六都春秋

前些日子,有家開了將近三十年的台式料理老店移址重新開張,開幕的前一晚,老板辦了一場招待好友的免費流水席,給台北這群長期需要普渡 超渡的人間遊魂一頓粗飽。我剛好和老闆的外省老友們坐一桌,他們的父祖輩來自浙江台州群島的大陳島,1955年被強迫遷移來台灣落腳時他才2歲,就住在永和新店溪畔的低漥新生地。苦,再加上很多苦,那是一定的,因為所有的家當,也就是僅能帶來的一身孑然。


國民黨一直對外宣稱所謂「大陳島大撤退」,一共遷移了兩萬八千多名的軍民「義胞」,唯獨僅剩一名精神異常者,在匆促撤退時因為遊蕩不知去向而來不及尋獲,只好放了一些乾糧等民生用品讓他孤身留下。臨行前還四處放火,把可用可住的設施全部燒毁、炸壞,不留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給死敵共產黨。

 

撤退後荒涼的大陳島

檔案=真相?  真相=唯刀劍伺

但是坐我旁邊的老兄們卻說: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自幼就常常聽家族長輩私下偷偷講,光他家就有一位堂叔和一位叔公,因為被懷疑與對岸老共往來頻繁,但是卻又無實據證明他們是匪諜,既不能拖去槍斃,也為了避免被滲透,只好強制「被」放生在島上自生自滅,初估至少有將近一成(至少兩千人)的百姓沒有遷來台灣,也當不了國民黨拿來宣傳的義胞。亂世,人命一如螻蟻,掌權者隨便說說,膽敢亂講真相、實話或是反抗者,唯刀劍伺候。

面對大時代的苦難,無力的百姓更是無奈。政府和軍隊要你跟著逃亡,人民就得丢下辛苦打拼的祖產,莫名奇妙的跟風逃難。這裡面當然有自願的,但是強逼的一定更多,有誰願意光棍空手去跑路,但是國民黨有槍,不跟他們走就得把命留下來。

出門買瓶醬油耗費40年

同桌另一位1949年移民的後裔,聽完這個故事後也徐徐道出他週邊戰亂衍生的荒謬故事。

他說大陳人還不錯,來到台灣之後至少有屋有工作,生活雖苦,總能三餐不乏。他父親十四歲那年母親叫他出門去買瓶醬油,剛好碰上國民黨的敗兵拉伕,這瓶醬油就買了四十多年。結果1990年前後回到故鄉,家已不成家,異鄉人只剩口音還屬於故鄉。

拉伕的故事層出不窮,圖片中的老先生出門買米被俘,等了70年才返鄉。

18趴的另類傳奇

而撿身份冒名頂替的事也不是特例,他說他有位老鄉伯伯從軍職轉任國小老師,一退休馬上去承認偽造文書。其實他這個身份是連上的輔導員,自己因唸過幾年私墊,勉強凑和當個幫忙的小助手。徐蚌會戰時他們整個師都打光了,他撿了陣亡的輔導員文件逃出戰場,冒名吃空缺整編後幸運的移防台灣,自己知道在軍隊混下去早晚會穿梆,找機會託人事騙到一個小學教員職缺,反正用濃濃的鄉音照課本唸,私墊認的字還夠應付這些鄉下的小孩。拗到可以領終身俸就趕快享受18趴,開放探親時趕快去自首改回真實身份,回去大陸探親時差點笑掉村子裡同輩的大牙。

如果說大時代是大苦難,人在夾縫中僅求活命,也不得不配合掌權者,合演一齣上下交相賊的猴戲。只是時過境遷、物換星移,似乎也該還歷史一個真正的答案,畢竟這個時代,造神已成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