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人群中揣著祕密生活,如他人無異一般行走。 外界的指摘與歧視,讓受害者害怕一旦說出口, 就像是穿上刺有紅字的罪衣那般,得受人打量、遭遇羞辱。 「#MeToo」運動席捲全球,但在台灣,害怕築起了一道牆, 讓受害者無言,只能無言。只是傷痕仍會在夜寐時竄出,如此喧囂。
有一陣子雨齊(化名)會頻繁接到不同友人的電話,有人和他徹夜扯淡,直到天方露白才止;有人則是壓低聲音斷斷續續,只敢在深夜裡釋放陳年的祕密。幾位友人身上有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去年爆發的高雄市體操教練性侵案受害者。
去年2月,高雄地檢署接獲一名當事人檢舉,告發位於高雄光華國小擔任體操教練20年以上的梁姓男子,長年藉著訓練、比賽外宿時性侵選手。接獲告發後,高雄市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和地檢署隨即介入調查,並透過告發當事人逐一接觸潛在的受害者,拼湊這一起性侵案的圖像。
祕密塵封多年,如今才被揭起。當年體操隊的孩子多來自經濟狀況一般的家庭,練體育的小孩靠著拿獎後一路保送上學,甚至就業。所以對許多家長來說,這位教練等於保證孩子的未來。雨齊說,教練不只在國小教課,還會和國中合作,由他負責訓練,拿獎則是榮耀歸諸學校,所以不少孩子跟著他一路從國小、國中到高中。
金牌體操教練性侵案
受害者不只一位,揭教育界未爆彈
到了國中,教練才會開始下手。「像是外宿時,教練會說:『你們房間浴室不夠,可以來我這邊洗澡。』聽到這話,你有辦法拒絕嗎?」那些性侵的時刻總是隱晦,卻也不乏機會,「有時候連有家長陪同的外宿行程,教練一樣找得到縫隙。」雨齊語氣忿忿:「有的性教育教孩子遇到危險時要喊、要叫、要逃跑。連有家長陪同的時候,他都找得到下手機會了,我想請問是要怎麼叫、怎麼逃?」
對受害者來說,國小開始練體操,到了國中已有4、5年資歷,在校有一半時間都花在練習上,學科已跟不上同齡孩子;投入的時間長了,也捨不下前面的心血,對受暴當事人來說,選擇隱忍似乎「很合理」。「他們也怕說出來沒人信—教練不只教體操,還會陪孩子寫作業,很多家長都很信任他。」雨齊的另一位友人,年幼時也曾想過向老師提起這件事,「但看到老師跟教練有說有笑,就不敢講了。」
曾經有位性侵受害者在學時舉發了教練,「但那是還沒有《性別平等教育法》的年代,學校不用召開性平會,也不用調查。最後學校找來教練與家長和解了事,孩子則是轉學離開。」雨齊說,看到這種結果,其他伸著脖子等待有人能救救自己的受害者,心裡已經無望。
祕密結成了一張網,困住受害者的人生,早年不敢開口,多年後更不知怎麼開口。「而且很多人現在也同在體育、教育界工作。這位教練是金牌教練啊!受害者擔心出來指認,萬一自己被曝光,會不會反而遭到報復,工作就此不保?」雨齊語氣無奈地說。
檢調的調查,在受害者間造成震盪,驚懼擠壓著受害者—一旦被認出是「受害者」,現有的家庭會不會受到衝擊?丈夫有沒有辦法諒解?生活是否崩解?陸續接到地檢署電話後,雨齊的幾位友人開始出現精神症狀,「像有個朋友會一直暴食,接著催吐。」為了防堵親友發現,有些受害者透過社福團體收受法院文書;有些人則是憤怒自己已經改名、搬家了,為何又被揪入這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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