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領銜發表零八憲章而入獄的中國作家劉曉波,諾貝爾頒獎典禮曾經以空椅子,象徵一個等待自由的符號,而這個符號,終究以椅子主人缺席為定格。這是一種缺憾,卻也是一種圓成;高懸一個目標,惕勵中國人在追求民主的路途上,永不放棄。

劉曉波不僅對中國人有意義,對台灣人也格外有意義,因為他是共產統治中國以來文人中,難得完全擺脫中國大一統思想的知識份子,真心誠意以人權為至高無上,以民主自由為追求目標,至死不悔。

他三十三歲就發表過《混世魔王毛澤東》,對文革強烈批判。這樣的漢子,不因強權的壓迫而摧折。他原本有機會離開中國,在海外獲得自由之身,但他認為,中國需要殉道的犧牲者,即使這對於啟發中國改革的機率也只是一種偶然,而非必然。

這次病危時刻,劉曉波提出赴德國就醫的願望,看似違背原先不出國的堅持,然而,只要細想即可知,離死亡不過幾步之遙的人,何須舟車勞頓,遠赴他鄉?自是為了妻子劉霞。劉霞因為這位沒有敵人的愛人,同時也遭軟禁七年之久,罹患憂鬱症,飽受折磨。劉曉波生前最後維護妻子的心,是人間真正的愛情。

劉曉波追求民主,更尊重台灣的自主。他曾經說:「二戰後,現代文明的一條重要原則就 是『住民自決』……。在此一原則下,任何統一的達成和民族衝突的解決,皆不是取決於強勢一方的武力強制,而是取決於少數民族的自願選擇......。』他說,「如果統一只能意味著強制和奴役,那就寧可不要這樣的統一。」

他甚至直接說出:「像台灣這樣在事實上已經脫離大陸本土100年的地區,能否最終回歸大陸,應該完全尊重台灣民眾的自由選擇。」「台灣民眾終於享有了不受任何強權強制的自由。在此情況下,對台灣民眾如何選擇兩岸關係,台灣政府不能實施強制,其他政權就更不能!」

劉曉波對中國文化毒素的遺害也看得透徹,而且提出的解方,豪邁而震懾。

劉曉波最為中國人爭議的一句話,即「中國需要三百年殖民地」。這句話,是刊登在《解放月報》(後來改名為開放雜誌)一九八八年十二月號上,當時他接受總編輯金鐘的訪問最後也最關鍵的一段,對話如下:

「問:那甚麼條件下,中國才有可能實現一個真正的歷史變革呢?
劉曉波:三百年殖民地。香港一百年殖民地變成今天這樣,中國那麼大,當然需要三百年殖民地,才會變成香港這樣。三百年夠不夠?我還有懷疑。

問:你是說,中國還要走香港的路?
劉曉波:但歷史不會再給中國人這樣的機會了。殖民地時代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願意再背中國這個包袱。」

歷史不僅不會再給中國人這個機會,連香港曾經擁有的機會都已成泡影。回歸中國20年即面目全非的香港人如今重讀這段訪問,會不會想要痛哭流涕呢?

劉曉波以身殉道的精神,讓中國人可以擁有一個令他們感到光榮的名字。但他不只是中國的劉曉波,他因為對人權自由無國界的堅持,也讓所有台灣和香港的民主志士們,同感欣慰和心疼。

在中國所謂的大國崛起,卻被全世界瞧不起的此刻,所有被這個政權欺壓的人們至少可以說,還好中國有劉曉波。

作為向缺席的諾貝爾獎獲得者致敬,劉曉波的諾貝爾獎和文憑在2010年12月10日至20日在挪威奧斯陸舉行的諾貝爾和平獎頒獎儀式上被放在一張空椅子上. 照片: 肯· opprann.   圖:翻攝自nobel pr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