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iant公司會議室的那天下午，百事可樂的營養師正在台上宣講高活動量的生活方式，我卻充耳不聞，專心搜尋網上醫學資料庫PubMed。我希望找到以社區為本，而有潛力可增加蔬菜攝取、對抗肥胖與其他長期健康問題的途徑。就在這趟虛擬漫遊中，我第一次遇見吉兒．莉特（Jill Litt）發表的一系列論文，她在科羅拉多公衛學院環境健康系任教，探討公共衛生的課題。莉特研究的食物來源遠遠脫離了連鎖超級市場的眼界，而是住家後院和社區農園。她的調查地點包含了丹佛市收入最低的地區，追蹤的測量值與食物沙漠方面的研究類似。她發現，從事園藝活動，能達成連鎖食品雜貨店無法達成的目標：使人吃更多水果、蔬菜。例如，根據她蒐集的數據，65%的園丁每日吃5份以上的蔬菜建議攝取量，非園丁則只有25%達到相同標準。這些數字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經莉特的文章點醒，我在PubMed入口網頁打入搜索詞：「社區園藝」和「公共衛生」，令我訝異的是，搜尋結果列出81篇論文。我一篇篇瀏覽下去。有些文章探討在城市栽培農園如何衝擊特定健康問題，如糖尿病、關節炎、失智、憂鬱症。有些則探討園藝活動的行為效應，包括酒精飲用量、蔬菜攝取量及每週運動量。還有些卻屬於質的研究，像是「自我健康評估」。幾乎毫無例外，每一項研究都顯示，從事園藝跟健康改善可以掛鉤。
雖然多數論文都有自身缺陷（它們是觀察性而非實驗性的研究，因此選擇被調查者的時候可能會有偏頗），眾多調查皆表明，的確是從事園藝造成了差異，且遠超過其他因素，如教育程度。換句話說，培育食物生長的實際行動，可以產生各式各樣的健康效益，包括攝取更多蔬菜、水果，降低血糖、身體質量，減少憂慮症狀，增加運動量。
我對讀到的資料感到很興奮，可是其中有一兩個細節令我困惑。首先，不少研究是在東部、北部的州進行，在那裡，即使是陽光最充足、避風最佳的戶外園圃，每年都至少要休耕停產6個月，乃至於更長的時間。其次，研究中的某些園圃種的是花卉或其他觀賞植物，並不是食物。季節性地從事園藝，種的也不見得是食用作物，怎麼會促成更健康的飲食習慣，且效果更勝1年12個月、1週7天都供應蔬果的超市？又怎麼會產生其他正面的健康效益，像是更佳的自我健康評估，連休耕期也不例外？
我抬頭盯著會議室天花板，開始把一格一格的音效板想像成幾百個方形農園，長滿了蔬菜。就在那一刻我決定了，我要去弄清楚，何以在市中心貧民區耕種，可以提供有效的預防性醫療。我需要花時間去跟城市農夫相處。
城市農耕的女族長
凱倫剛給我一個歡迎擁抱，還沒幾秒鐘，她就說，「你一定餓了，寶貝。」 她從袋子裡抽出一個小的保冷盒，領我走到附近的野餐桌旁，擺出一盒餅乾，還有今天一早她用自家菜園收成做的莎莎醬。「也許這還是你的早餐？」她笑出聲來，可能她指的是加州時間，或者是指加州人喜歡在這個時分吃莎莎醬。我用餅乾舀起可口的季末番茄和甜椒（完美的早餐！），同時聽凱倫告訴我她變成一個農婦的故事。
1985年，凱倫從哈林區北遷，住進她所謂的「自己的小小美國夢」，幾天後她就明白犯了大錯。她實在不該在一塊空地對面進行房地產投資。她家大門面對的這塊地，就跟當年散布布朗克斯區的其他廢棄地一樣，是嗑藥者跟老鼠的巢穴。凱倫驚愕地看著路過的人隨意把汙痕斑斑的床墊跟一袋袋的垃圾拋過圍籬扔進空地。
「當你住在大家丟垃圾的地方，大家就當你是垃圾。警察來了，用你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們是猴子，住在垃圾堆裡。」
然後，有一天，大概是住了3年以後，一切改變了。凱倫從窗戶向外望，見到一個人站在空地中，手裡拿著一把鏟子。她跑出去問他在幹什麼。他告訴她，他在為「布朗克斯綠化計畫」工作，這個計畫由紐約植物園提供資金，打算把空地變為社區園圃。說來也巧，他們選中凱倫住的這個街區，作為最先動手的幾個地點之一。
「我說，『我能不能幫忙？』」她回憶那天的情形。「從此以後，歷史就改寫了。」
我們說話時，我注意到凱倫穿的長袖套頭衫，一件標準的祖母衫，你在機場禮品店買的那種，前面印著卡通圖樣，一隻熊媽媽頭戴帽子繫著頭巾，臉上架著一副眼鏡，正在修補一隻小小玩具熊。圖案下方的花體字寫道：不管是什麼東西，阿嬤都能補好。
我露出微笑。也許可愛了點，但是對於一位貢獻今生全力修補自己社區的婦女來說，這是最理想的座右銘。過去20年來，凱倫協助分散在布朗克斯區各處、棄物滿地的閒置地，變身為滿目新綠的避風港。有些園圃視她為創辦人，有些視她為導師，還有些則視她為靈感泉源。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證：到處都找得到她的工作痕跡。如果你只參觀任何一個地點，或許會覺得稱之為「農場」有點誇張。可是，如果你把散布於布朗克斯中南區諸多高樓之間的所有半英畝地加起來，就可達到一座農場的條件，而凱倫也就成為城市農耕的女族長。
作者：Daphne Miller（哈佛大學醫學博士，目前為看診醫師、作家）
（編按：這本《好農業是最好的醫生》，初心是來自於一位醫生希望在大自然中幫病人解決問題，但在持續造訪農場後，作者Daphne Mille從中學習到最好的農法原則，並討論其在醫學上的運用。新頭殼特別與時報出版合作，摘錄書中的精彩片段與讀者分享。）
家醫科醫師Daphne Miller為了替自己的病人找藥方，持續造訪有趣的農場，完成了這本《好農業是最好的醫生》。 圖：時報出版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