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經濟體量而言，海峽西岸無疑大過海峽東岸，兩岸太不對等。但就人權和公民權利而言，兩岸則是另一種不對等，即海峽東岸遠遠大於海峽西岸。
對後一種不對等，海西民眾可稱刻骨銘心。而有2008年東岸大選時，海西的網路狂歡。尤其大選揭曉之夜，海西千萬網友不眠不休，翻牆圍觀，激情飛濺。海西愈是不民主，不自由，海西的民眾就愈是移情海東。憲政民主尤其自由選舉，成了海西民眾對海東最大的嚮往，也是海東對海西最大的優勢資產。
但是，如果海東的憲政民主尤其自由選舉出現倒退，這優勢資產還能維持麼？
這並非杞人憂天。筆者近期訪學臺灣，很幸運碰上此番「九合一」選舉，不再像2008年那樣只能「隔岸觀火」，而可以置身戰地，現場體驗。親眼所見，臺灣憲政民主穩固依舊。但也並非事事如意，也不乏意外，讓人失望，讓人困惑。江明修教授最近遭遇的「幽靈人口」之訴，即為一例。
作為名牌大學的名牌教授，如果僅僅基於個人考慮，明修先生完全可以安享順風順水的書齋生涯。卻居然跳出來投入苗栗縣長競選，在我看來很不划算，有點「自討苦吃」。哪天海西民主了，我是肯定沒這份勇氣和犧牲精神的。我對明修先生不能不特別感佩。我想他的自我犧牲和愛鄉愛民的情懷，是一定會得到最大鼓勵的。
所以，聽聞明修先生居然因夫人、公子等至親為助選將戶籍遷回苗栗，而被苗栗檢方列為「幽靈人口」以妨害選舉偵辦，我是頗感震撼的。尤其此番偵辦，不早不晚，恰巧在明修先生剛剛打出「向貪腐宣戰」的旗號之際。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麼？
這讓我聯想到另一個真實的故事。明修先生與其競選對手曾同台對談，面對台下睽睽眾目，其競選對手居然忠告明修先生激流勇退，因為據說「政治就是欺詐的」，明修先生太書生，玩不來。「政治上有什麼好的主張，交給我們來辦就可以了。」簡直是大言不慚肆無忌憚。我的想像中，只有海西的政客才會有這份匪氣痞氣流氓氣。臺灣政治人物倘也如此，顯非臺灣政治之福，我就不能不為臺灣政治一歎了。
從那位競選對手的豪言壯語來看，明修先生今天的遭遇其實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二者縱然在事實上沒有必然聯繫，精神氣質上也是一脈相承。不過我相信這也正是明修先生必須告別書齋的清風明月而投入禍福難測的地方政治的重要原因吧。他對臺灣地方政治的黑暗認識之深，當然遠在我們旁觀者之上，所以他才要用一己去對抗，去改變。既然他已經有了這份思想準備，今天遭遇的一切，我想肯定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僅不可能嚇跑他，而且一定會令他愈挫愈奮。縱然他未必當選，但從他投入競選的那一刻開始，改變就已經開始了。今天他遭遇的一切，恰恰證明了黑暗對這改變的恐懼，恰恰證明了改變的力量。
所以，我對明修先生依然充滿信心，對臺灣憲政民主尤其自由選舉依然充滿信心。縱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相比海西，臺灣的人權和公民權利，依然無可辯駁地處於優勢。只是，我希望臺灣朝野對這優勢千萬要更珍惜，千萬要更愛惜。
作者：笑蜀（前南方周末評論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