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結束八十年前,美國在戰後廢墟中主導建立一套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布雷頓森林體系提供金融穩定,國際貨幣基金與世界銀行支撐全球重建,關貿總協定推動自由貿易,聯合國與北約構築集體安全架構。這些制度讓世界避開大國熱戰,並支持跨洲經濟成長。這套秩序向外提供安全與規則,也向內要求美國承擔領導與成本。當這套秩序運作八十年後,美國內部的政治變化開始不再願意支付過去的代價,導致自由秩序在創建者手中走向結束。
2025年1月川普第二次就任總統後的第一份行政命令是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這是八年內第二次退出,直接使全球氣候機制出現新的資金缺口,也讓國際社會難以確定美國是否仍願意在跨國議題中擔任系統性角色。2025年 2月美國開始全面調整其參與的多邊組織。美國退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停止資助巴勒斯坦難民救濟機構,再次凍結對世界衛生組織的捐款。這些行動象徵美國對戰後多邊體系的制度性抽離,而不是單一政策事件。
貿易體系的調整更清楚反映美國角色的轉變。2025年4月2日,美國宣布對全球大多數國家徵收關稅。這些做法與美國過去八十年透過關貿總協定與世界貿易組織推動自由化的傳統相反。美國長期阻擋WTO上訴機構法官任命,使其爭端解決功能癱瘓,如今又以全面關稅措施進一步削弱全球貿易規則。短期效果是供應鏈成本上升,電子產品與成衣價格跟著提高,股市在4月單月下跌8%。長期效果是全球開始重新調整對美國市場與美元體系的依賴程度。
安全領域的影響更加深遠。2025年2月,美國對烏克蘭軍援大幅削減,這使歐洲被迫緊急承擔額外軍費,以維持東線防禦。美國並要求北約成員提高軍費至GDP的3%,否則不保證第五條集體防衛承諾。對歐洲而言,這代表安全保障不再被視為共同義務,而被轉變成以財政作為衡量基準的條件性安排。波蘭與北歐國家開始增加前線部署,歐盟也討論建立獨立於美國之外的防務能力。對盟國而言,與美國的關係不再是固定結構,而變成需要隨時重新計算的風險模型。
中東與拉丁美洲的政策走向亦反映美國角色的轉換。美國在2025年試圖以解除制裁換取更大的科技合作,影響當地區域力量平衡,使伊朗與各派武裝在紅海與敘利亞周邊的行動更加頻繁。拉丁美洲在美國政策震盪中也出現新的政治反彈,加拿大與墨西哥的對美輿論開始產生長期變化。這些現象顯示,美國在不同區域的政策不再以維持規則為優先,而是以自我利益的即時需求為核心。
美國國內支持者認為,退出多邊協定與強化關稅是減少外部負擔與提升國家利益的必要選擇。2025年美國軍費突破1兆美元,民調有超過半數支持「美國優先」立場。這些民意變化反映出,美國社會正重新計算其在國際體系中的位置。對美國選民來說,承擔國際秩序的成本愈來愈難被視為合理投資。
國際反應顯示另一個層面。歐洲加速推動共同防務,亞洲對美國安全承諾的長期可靠性開始重新評估,中國與俄羅斯在全球南方擴大合作,人民幣結算規模持續上升。當美國削弱自己在制度中的角色時,留下的空間自然會被其他力量分食。這不一定立即形成新的霸權,但會形成更碎片化的國際環境。
自由秩序的終結不意味著立即回到全面衝突,而是代表國際體系將從單一主導國的規則,轉向多極、多中心與更高不確定性的組合。世界在短期內可能承受成本上升、供應鏈不穩、安全風險加劇,長期則需要建立新的合作框架來避免失序擴大。
歷史學家可能會把2025年視為一個轉折點,美國從自由秩序的主要供應者轉為回收者,國際規則從單極框架轉向多極競爭。這不是單一政府可以獨立創造或逆轉的趨勢,而是美國政治、全球力量結構、以及國際經濟變化共同推動的結果。自由秩序並未在一天之內消失,但它的穩定性正在迅速減弱,而新的秩序尚未成形。世界面對的是一段重新調整的長期過程。
楊聰榮(台中科技大學會計資訊系兼任教師,中台灣教授協會理事長,任教於台灣師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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